第64章 展旧书
得人鼻头酸涩。她心底灼烫,泪水却涌得更厉害了些,哽咽着静静伏在他肩头,道:“嗯。”
……
之后的日子,霍成君过得闲淡平静。丧父虽然仍是令她时常梦魇,但因为有天子时常相伴。所以渐渐比原先在霍府时好了许多。宫人们都十分妥帖地从不在皇后面前主动提起已故的大将军,天长日久,再深重的哀思也会日渐一日地淡去。
汉宣帝与霍成君(十三)
天子仍是独宠中宫,夜夜宿在椒房殿,时常会十分费心地搜罗了各色有趣的吃食或玩物带过来,只为博她一笑,温存体贴一如往昔。
日子就这么静水无波般一天天过去,转眼已是一载辰光。
自大将军霍光薨后,天子始亲政事。
继掌大权未久,年轻的大汉皇帝便着手革新吏治,坚壁清野。
这一载以来,迁大将军范明友为光禄勋,给事中光禄大夫张朔任蜀郡太守,王汉为威武太守,长乐宫卫尉邓广汉为少府。
地节三年四月,天子立皇长子刘奭为太子,大赦天下。
……
“呵,你竟还知道回来?!”行色匆匆仓促出宫的霍成君,才迈步进了内院正堂大门,还未及施礼问安,便听着母亲这般一句带了讥讽的呵斥。
妇人的嗓音激烈得近乎有些尖锐,硬生生吓得她在屋室居中处止了步,既而微微惊惧地抬眸,有些不解地看向自家阿母。
霍显乃是霍光续弦,年纪比丈夫小了许多。如今看上去也不过三旬模样,眉目精致,与霍成君十分肖似。虽是孝期,通身一袭白缟襦裙,低髻银钗的简素衣饰,却仍是难掩姿容,丽色照人。
她席地坐在东壁下那张黑地朱绘扶桑弋射纹的鸟足漆案后,一手扶膝,一手抚着案角。仿佛保持着这个姿态等待女儿归回已等了许久。以至于在终于等到的时候,所有积压心底的情绪都顷刻间爆发了出来,全然失了平日里的婉丽柔艳。
“阿母,”霍成君神色惴惴,带了些怯意地小声唤道-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阿母发这般厉害的脾气。
而况,她实在不晓得……到底出了何事,怎的母亲会是这般兴师问罪的架势?
“是府中有甚么难处么?”
十五岁的少女颇有些忧心地问-阿父辞世不过一载,阿兄他毕竟不及父亲的威仪,或许有人趁隙想自他们霍府讨些便宜罢,所以阿母才动了怒。
而她这个身为皇后的女儿,原本也是霍氏最大的依恃之一,阿母气怒,是怪她近日里不曾回府,没有替家中出头么?
可,自入腊后她便一直随陛下住在骊山的温泉宫消寒,也是近日里才刚刚回京呢。
“原来,你竟还不知道出了何事么?”霍显闻言,神色愈加激烈,一双眸子紧凝着呆站在自己几步远外,一派懵懂的女儿,目光急怒里几分透了几分恨,恨铁不成钢的恨——“皇帝他立了许平君生的儿子做太子,你竟还不知出了何事?!”
“原来,阿母说的是此事么?”少女此时方恍然大悟,虽看着母亲这副怒极的神情,心下有些惶乱无措,但仍是十分实诚地开了口——“我知道的呀,陛下他同我说过的。”
“许家姊姊是陛下结发妻子,又是元后,阿奭他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立为储君原本就再应当不过啊。”十五岁的少女,抬了一双清泉般澈然的眸子看向母亲,心头虽惶恐不安,却仍是语声清晰,表意分明。
她是真的不明白阿母为何这般生气。
霍显听了这一番话,一时间竟是呆了一呆,微微张着嘴,却吐不出一个字来。她就这样近乎愣然地看着眼前神色懵懂的女儿……良久,似乎倦极地闭了闭眼。
容色姣丽的美妇人阖眼长长地舒缓着气息,可怎么也抵制不住心底涌上的愤恨与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