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双眼实在盯得紧,见沈迢侧过头来瞪,也不改内里古怪的热切,根本没有偏移颤动过。
沈迢很是敏感,手指陷在脸颊里,戳出数枚小小的坑窝。
他被家里人千万次叮嘱,绝不能被人发现不是姑娘。
以往叫人瞧上几眼不打紧,多数是飘忽不定的目光,看了一眼再接一眼,还没有这样死盯着不放的。
难道是发现了他就是原来的沈迢么?否则盯这么久做什么。
沈迢有些怕了,以为被看出来古怪。
便仗着那人不像是富贵的样子,家里对自己又多有宠爱,人也色厉内荏起来。
“你在看什么?不准再看了!”只是调子软软的,跟羞恼嗔怪一个样子,没什么攻击性。
结果那人死性不改,仍是紧紧地瞧着沈迢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口中回应:“你穿纱裙的时候,像是天上的小仙一样,就忍不住多看些。”
那言外之意,不穿的时候,就不像吗?
沈迢怕得更厉害,简直以为自己被堪破了,咬着唇,手指压在裙摆上一刻不停地绞着。
一旁的绣娘插不了话,手上的活计停下来,针尖别在绣面上。
十三四岁的少年从廊柱上站直,迈步走下来,眼神仍旧一眨不眨,唇角溢出笑:“是我冒犯了,长赢给小姐赔不是。”
藏蓝色的袍子摇到沈迢的衣裙边,锋锐的眉目软化得不成样子,“想要我怎么赔礼道歉都行。”
沈迢还从未贴着一名郎君这样近,淡水色的唇抿在一起,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虽然没有真正冒犯什么,可连着受惊两次,从小含在嘴里的人到底迁怒了。
沈迢犹疑地命令到:“那好,快去给我端茶倒水!还有,将那根廊柱下的落叶扫了!”
语气急急狠狠十二分娇纵,要求倒是半点也不过分,说完红着小脸咬着嘴,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欺负的是他。
罗裙小袄的小小姐从凳子上下来,回礼一样死盯着做劳工的郎君,嘴里嘟嘟囔囔,让人不准有半分懈怠,否则他会生气的。
不过跟了两趟虚软的身子便开始脱力了,额角细细泌出汗来,倒上的茶水还未喝上两口,人又坐在廊道的坐栏上。
整个沈府都做过沈迢的人肉枕头,说要给他赔罪的自然也不例外,硬硬的廊柱和平整的石栏不好休息,体弱的小小姐皱着眉,软声要还在扫落叶的少年给靠给擦汗。
沈迢被软滑的手帕擦过脸,此时已经回过味来,觉得对方并没有看出来他的身份,忍不住觉得自己是不是做得过分了些。
他像小时候趴在婢子的怀里那般,也软乎乎地趴在那人的怀里,唇齿嗫嚅着。
“你怎么也不生气……”
只绣了字的帕子柔柔扫过沈迢的眼窝,弄得他仰起脸闭上眼皮,温驯得像是被顺毛的幼崽,呼噜呼噜发出粘人的轻哼。
披散的发丝黏连着衣裳摇曳,长卷的睫毛在肌肤间遮挡出秾丽的阴影。
还未真正长大,就知道日后会漂亮成什么样。
自称长赢的人弄得更轻了,他低声道:“你使唤人又不够磋磨人,是在可爱。”傻得可爱。
还不等沈迢抿唇带笑准备点头称是,那边又接。
“要是我来宠,今天你就该使唤人当马骑,舞着鞭子抽人了。”说出来的劲头倒是充满期盼的意味。
沈迢睁开眼,震惊地眨了好几次,睫毛仓皇得像是受惊的蝴蝶。
他眼里瞧着如炽烈灿阳的人,忽地从里面瞧出点冷来。
长赢似乎还觉不够,手上的动作更是温柔小意,似乎在扫着自己沾上灰尘的宝贝,因为过于贴近,他的兴致有些难以收敛。
“以后别人多看你几眼,要是生气了,叫来侍卫打一顿,最好一个月都起不来,给所有人长长记性才行。”
沈迢纵然娇气,当了十一来年的小少爷,实则小姐脾气,哪里听过这样激烈的。
之前怕被人发现不是真正的小小姐,现在却怕长赢再说下去,说出一些更叫他觉得恶毒的法子。
细嫩的手抗拒着,人却起不来。
沈迢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趴了满怀,一时难以挣脱。
“红绣姐姐,红绣姐姐!我累了,抱我回房歇息吧!”他吓着了,直唤绣娘的名字。
长赢一闪而过的情思被另一种情绪掩盖,他的手瞬间压住沈迢摩擦的膝骨,绕着弯将之一把从底下抱揽住,轻而易举把华服罗裙的小小姐抱起来。
竟是不必周围踌躇的侍卫婢子明说,径直往对的厢房走过去。
沈迢被放在床沿上,他扭身往里爬,直到扑在床铺里。
“好了,我要睡下啦,你快些走,不要待在我的屋子里。”圆幼的眶里晃荡着水意,满心满眼都是让长赢快点走。
长赢却是弯下腰,揉着弄乱了头发的小小姐翻过身,瞧着那张发慌的小脸笑意盈盈的。
他已经在沈迢心里晋升为可恶的混账,说起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