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蒙了一层薄雾,刚入冬便冷得不可思议,空气夹带雨后泥土的湿润气息,湿冷得整个人发颤。医院大门口的风在作乱,吹得阮玉整张脸僵硬,甚至发疼。
他低垂着眼,盯着手里的化验单,肉体上的冷凉都无法比拟心理上的。看了许久,久到手指都冻得麻木,阮玉沉闷地呼了口气。
他呆愣地站在原地,直到身边有人路过才连忙将化验单收敛起来,塞进外衣口袋里。后腿了好几步,偏过头,清隽的五官闪过慌乱。
“……”
双手捧着不停哈气,是无济于事的温暖。
眼皮微垂,不一会儿就有了酸涩感,皮肤白,透得那抹红晕显眼。等手指逐渐恢复知觉了,才拿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对方接通得很快,他试着叫了一声:“姐……”
“玉玉,怎么了?忽然给我打电话来。”
阮芽的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阮玉只觉得眼睛、胸口的酸涩感更为浓烈,闷得他窒息。
他好想找人倾诉一下。
可是这种事情要怎么说得出口。
阮玉死死抿住唇,呼吸一下都艰难,“我……”
“你……?”
“我……我没事,就是……忽然想你了。”
“啊,这样。”阮芽无奈地笑了笑,“想我又不回家看我,小没良心的。什么时候放假啊?”
“不知道……可能……一月底吧。”阮玉小声地回复,时不时注意周围来往的人,紧了紧自己的衣领,“今年好冷啊,我穿了三件都还觉得冷得发抖。”
“这放假时间确实晚的………不过最近这么冷,你别冻感冒了啊。”听到那头的阮芽似乎放下了什么东西,可能是杯子,“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事情要记得跟我说——老实说今天还挺意外的,你会主动给我打电话。”
“证明你心里还是有我这个姐姐的。”
“嗯……”
“所以我并不觉得……嗯?”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阮芽似乎在跟身边的人说什么,声音不大却也能听清楚,内容大概就是“孩子”、“醒了”、“喂奶”之类的。
阮玉捏紧了手机,浑身的细胞都沸腾起来。阮芽跟对方说完后便才告诉他:家里的小孩又哭了,换了尿布还在哭,准备过去喂奶了。让阮玉不要这么小心翼翼地跟她讲话,有什么事等她忙完了再说。
阮玉回复了个“好”字,才将电话挂断。
空荡的、绝望的、无力的窒息感扑面而来,阮玉背靠住墙,感到人生无望,浑身乏力,却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衣物表面上只有冷凉,但却总感觉里面有东西在跳动——不是现在,至少几个月后会更为清晰明了。
还没等发呆多久,就有人走到了自己眼前——熟悉的运动鞋跟牛仔裤,阮玉抬眼望上去,微微一愣:“你怎么在这里……”
“室友喝酒胃出血了,刚给人送过来抢救。”发小臭着一张脸,“还真的是你,你是搁这儿蹲蘑菇嘛,玉玉。”
还居高临下的,眯眼一看,愣了下,“你这……咋滴了?眼红成这样,红眼病啊?”
“……没。”
“那你咋了……哭啥啊你,你又没失恋。”
难道在发小的心中只有失恋这事儿值得流眼泪?阮玉有些无语,他揉了下眼睛,“可能比失恋还严重。”
“说说。”
“我………我怀……”
——玉玉,不要告诉别人你的秘密。
脑海里忽然响起一道声音,阮玉顿时愣住。
——我会生气的。
——会气到就算玉玉怀了宝宝。
——也可能会把玉玉操到流产……这种地步。
阮玉下意识呼吸一紧。
——就算是不在玉玉身边,我也可以知道玉玉在做什么,说什么,在跟什么人说话……
“玉玉?”发小捏了捏阮玉的脸颊,“你这人话怎么老说一半儿啊?怀什么?”
一根筋的他压根儿想不到是什么。
压根儿想不到会是怀孕。
男的,怀孕。
阮玉垂着眸不敢看他,“就身体不舒服来医院看了一下,风吹得脸疼,眼泪就飙出来了。”
发小一脸不信,愁眉苦脸,“阮玉同学,你是不是不晓得自己只要一撒谎就不敢看人眼睛?”
阮玉诚实地摇头,发小又揉了下他的脸,然后松手,“算了,爱说不说,不说拉倒,我还赶着去吃晚饭呢,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出校门——咱们吃香的喝辣的去,玉玉咱们走!”
刚往前面迈开几步回头,便发现阮玉还愣在原地盯着手机发呆,他人一过去,对方又连忙收回了手机不让他看屏幕,“又怎么了你?”
“忽然……忽然有点事情……我……我先回学校了。”
“啊?”发小满脸茫然。
天空忽然轰隆一声下起了雨,阮玉头也不回地奔向公交车站,等待车的过程中脑海里只剩下了刚刚手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