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扬州城郊一处偏僻的古寺里,开着一所很小的济贫坊。
据说这处古刹原是当地名胜,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贩夫走卒往来不断,济贫坊扶助的孤儿寡母也就相当之多。然而近年香火渐衰,连庙里的大师傅都跑了个干净,这间小坊所剩的,也就是零星几个孩子及一位照顾他们的老妇,和能堪堪维持几口人生命的一些粮食。
但就在最近,事情似乎迎来了转机。
“喂,你听说了吗?城郊那家穷到叮当响的济贫坊啊,也不知交了什么好运,竟得到了刘老太爷家的资助!”
“我知道、我知道,我家妹子昨天去上香的时候看到了,听说那刘老太太还颇为重视的,甚至都经常带着媳妇婆子亲自过去帮扶呢。”
“哎呀,真是行善积德啊……”
……
男孩举着弹弓,把院落中乱跑的老母鸡赶上了树梢,又在这处小地方转了几圈,没找到平素的玩伴,只得悻悻然往门口走去。
他在老木门前站定,看着外面来往的牛车和搬运的物品,又瞧瞧身旁老妇人面上的笑容,还是忍不住扯了扯自家阿婆的衣袖,“阿嬷,啥事那么高兴啊?”
那慈眉善目的老妇立刻俯下身来,轻轻抚摸男孩的头顶:“阿弥陀佛,佛祖保佑,现下有好心太太愿意接济咱们了!”
“接济……是什么?”六七岁模样的男孩挠了挠头,老妇人立刻耐心解释道:“就是说,我们原儿今年冬天的棉衣有着落啦、央儿的新裙子也能做起来啦、小苞米不用再年年穿着那件破单衣啦……还有,今天晚上也能吃饱了。”
“能吃饱了?!”男孩眼睛一亮:“好耶——”
“欸,小祖宗,跑慢点哟……”
……
“未央!未央!”男孩一路跑到后山,飞奔到一位正在采花的女孩身边:“阿嬷说晚上能吃饱!”
“有饭吃了?!”女孩立刻站了起来,却仍紧紧攥着手中鲜花:“等等我,我马上编完这个花环!”
“没有啦,瞧你那点出息!”小未原吐吐舌头:“还编花环,就知道臭美!真要是开饭了,你这编花环的时间都够剩下几个小孩吃上好几轮的了。”
“我这不是想多陪陪公子嘛!”未央委屈地坐到一名青衣男子身边:“沈公子都来了,你还一直想着吃饭?”
男子摸了摸她的长发,又转头笑着唤道:“未原,今天这么高兴呀?”
“那当然啦!”男孩应了一声,然后趁对方不注意的间隙猛地扑了上来,对着男子就是一个熊抱:“公子你怎么才来,我好想你!”
“小调皮鬼!”
衣服被小孩蹭得皱皱巴巴,那位沈公子却也没有生气,而是笑着把人抱下来,又柔声反问道:“你这是想我呢,还是想吃李家铺子新出炉的热烧饼呢?”
“都想!”未央也挤了上来:“啊!未原你也太狡猾了,竟然抢我的肉馅烧饼!”
……
数日之后。
“未央没来?”沈公子问。
今天的未原换了身干净点的衣服,他闷闷不乐地坐到对方身边,这才终于打开了话匣子:“唉,别提了,她叫那个新来的好心太太接走啦,听说是在附近另租了一间院子暂住,等东西都打点好了再带进城里的大宅子。”
“你羡慕了?”男人侧身看他。
未原摇了摇头:“没有,我见她穿了漂亮衣服,人看着也挺高兴的,就没有多说什么。但那个太太说以后我们可能就见不着了,我就、就有点想她……”他低下头,抱着膝盖,声音也渐渐变小了。
“你知道她现在住在哪里吗?”沈公子突然道:“如果知道的话,那不妨去看上一眼。”
“看上一眼……对,我要去看她!”未原眼睛一亮,猛地站了起来:“谢谢公子,我这就去问阿嬷宅院的位置!”
……
那是一间四方高墙的宅院,此时天气晴朗,阳光正好,宅院的大门也堂堂正正地开着,只有两个婆子在里面浆洗衣物。
这确乎是个潜入的好机会——未原在门口停了下来,细细思考着该如何避开这两人的视线,却叫其间发生的一场闲聊吸引了注意:
一位婆子一边奋力洗刷衣物,一边略带羡慕地提起此事:“小丫头片子真是交了大运,竟然遇上老太太格外开恩,还说是要收回府中去当养女呢!”
“说什么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另一位婆子啐了一口:“咱家老爷啊,喜欢的不就是六七岁的小囡仔么?”
“啊?”
“哎呀?”里面的人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老太太就是担心他出去外面偷吃!”
“你想想,这一来太费银子,二来又怕染上那些脏病,算来算去,终归还是不如自己在家养着的好。可人牙子那儿但凡有点姿色的姑娘,早就叫各处牵去了,哪还轮得到咱们?”
“哦——”另一人终于恍然大悟:“老太太这招真是妙啊!既省钱又省力,还能在城里留些乐善好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