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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胞已然扩散,就算使用最前沿的治疗手段存活率也很低,大概率只能熬命而已。医生斟酌着用词,努力不要刺激到正处于特殊情况中的病人家属。

季铭说不出话,早有征兆?早到什么时候?他记起去年探亲时夜晚父亲那止不住的咳嗽,那是否就是癌症的表现?而他这个儿子当时在干什么?他因为和戴知行的偷情而整日躲避着父亲的目光,甚至没想着要去父亲的房间看一看。

肩膀被捏了一下,季铭的注意力被从懊悔中唤醒,对面的医生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了下去:

“采取了必要的紧急措施后,患者的状况还算稳定。目前的情况是,考察到这种疾病极低的存活率和痛苦的治疗过程,我们有义务询问患者及其家属是否考虑安乐死。医疗档案显示,您父亲已经在今年二月时完成了清醒状态下本人申请安乐死的三次确认,这最后一次确认需要直系亲属,也就是您来完成。”

父亲完成了安乐死的三次确认,这个事实又叫季铭一阵发悔,那么他一定早就知道了病情,为什么不告诉自己这唯一的儿子呢?

“如果您签字表示同意的话,安乐死的流程可以在这个周末前完成。”医生推了推眼镜,给季铭递了一杯水。

“他还能醒过来吗?”身后的戴知行发问了。

“不好说,不过我个人认为,就算患者醒过来了,也无法使用语言功能。”

季言礼还躺在重症室里,隔着玻璃望着床上的被一堆仪器环绕着的父亲,季铭第一次发现他是如此的弱小。印象中的父亲总是高大的,高大而沉默,母亲的出走也带走了他脸上的笑容,他不会因为自己在学校里偶尔的好表现而兴高采烈,也不会为了自己的调皮捣蛋而生气。三口之家变成了他们父子的两口之家后,季铭老觉得只有开家长会的时候,季言礼才会变成个真正的父亲。

而现在他躺在那儿了,身上插着各种管子维持着他即将消逝的生命,季铭前所未有地感受到和他的血脉相连。可父亲却要求他去签字,主动抹杀掉这带给自己生命的男人。

“先回去洗个澡吧。”戴知行的身影也被映在了玻璃上,一下飞机季铭就住进了医院,戴知行这些天一直在两个科室来回跑,也没空收拾自己,现在的他可称不上有什么风度了。

进了那老旧的楼道口,地面上还残留着一些血的痕迹,在父亲习惯藏钥匙的地方找到了开门的钥匙,季言礼的手机放在客厅里,已经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了。

站在淋浴喷头下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这一年季铭习惯的生活可谓是被破坏得一干二净,意外怀孕导致和戴栎的家庭瓦解后,眼见着他最初的家庭也要消失了,温热的水浇在身上,倒真的有了一种赤条条无牵挂的感觉。

从浴室出来发现戴知行正看着墙上的什么东西,走近了发现是那组戴帽子女郎的黑白照,想起这组照片是戴知行的手笔,季铭忍不住要揣测这是不是什么预兆,戴知行从他生活的暗处来到了明处后,他真是被折腾得够呛。

“有心情谈谈?”窝在了自己的床上,听着浴室的水声停了,不一会儿戴知行就来敲门了。

“没有。”说了也是白说,戴知行跟没听到似的,走到床边上来了,季铭感觉身后的床陷下去了一块。

“你打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签字的事。”

“我不会签的。”

“我觉得这不是个好选择。”

“什么叫好选择?你要我签我爸爸的死刑执行令吗?”季铭扭过身子看着他,戴知行的脸在床头灯的光线中显得很是轮廓柔和。

“是他自己申请的,你签字只是顺应了他的心愿而已。”

“那是二月份时候的他,你怎么知道他现在是不是想死?”

“那你怎么知道他现在想活着?”

季铭被噎住了,戴知行借力打力,用季铭自己的逻辑来反驳他,没话说,他只好愤愤地转回头去。

“别因为你摸不着的良心增加他实际的痛苦。”戴知行丢下这句话,退出房间把门关上了。

季铭开着灯想了一夜,父亲希望能活下来吗?那三次确认大概是足以做出否定的回答了,早就知道自己身患恶疾的父亲却没有积极地治疗,也没有告知给儿子,反而是申请了安乐死,简直就像是终于等到了一个可以合理地没什么痛苦地离开世界的理由一样。父亲对生活没有什么留恋的,而自己为什么不愿意成全他呢?这里不是宗教国家,没有满足他人死亡欲望的人会背负无法解脱的灵魂罪孽这一说法,季铭的犹豫,无非是不想让自己没有父亲罢了。

不想没有父亲,即使是一个大多数时候都不怎么关照自己的父亲,从小就害怕这种被抛下的感觉,和一群人出去也千方百计不要做那个最后走出房间的人,而现在爸爸居然要先走一步,还要求季铭推他最后一把。

睡不着,干脆穿好衣服走到了医院,戴知行居然还带上了一条围巾,这样走在夜色里也不怎么冷了。医院也在沉睡着,只有护士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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