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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张密布的网,一下子兜罗住了落单难逃的人。

汪盐困在一只长臂弯里,再听到他朝琅华,“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琅华。否则我不会再顾忌爷爷和我父亲的情分,爷爷一去,我保证和你老死不相往来。对,就是为了个女人。”

“还有,把那幅画给我摘下来,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孙施惠交代完了,就牵掣着汪盐的手从门店里出来。

外面风雨大作,他把汪盐塞进了后座车上,那头,老姚驱车这才赶到。

施惠这两天没回老宅,他先前是扔了个购物袋在车里。他和盐盐两个人宿在哪里,老姚怎么敢问。施惠一个小时前查点起来,那个礼品袋怎么没提醒他。

这位少爷,从小到大,这些物什恨不得拿斗量,什么时候会真的上眼一两块表。

老姚只当又是谁送的便宜货,或者表盒子里装得钞票呢。那天把车子开回去,第二天一早就把东西交给阿秋了。

施惠一个钟头前给老姚打电话,无论如何,要老姚送过来。

暴雨如注里,孙施惠任由老姚擎着伞,他从礼袋里翻出两个盒子,一块是他原先绞了表带的那只,一块是崭新的男士腕表,中规中矩的品牌到价格。

他站在车边,手里掂量着那一块新表,俯身问车里已然满面热泪的人,“是送给我的?”

“……”

“汪盐?”

座位上的人要来夺,车外的人不让,饶是老姚举着伞,他半边身也都潮了,他再质问她一遍,“送我的?”

“对,送你的。为了来拿这两只表,我遇上了你的旧情人。”

“她们和谁说什么了?”

“人家问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你怎么说的?”

“我不知道。你好不好,我怎么知道。”

“我好不好,你不知道谁知道!”孙施惠淋成个落汤,也不高兴开车了,偏头要老姚帮他们开车。

他坐进车里来,淋潮的身子来圈抱汪盐。怀里的人被他身上的雨沾得不禁颤抖,她在老姚绕着上车前,本能地仰面怪孙施惠,“她和你打赌,你会忘了我。”

“很明显,我赌输了。下雨天的江南,只有一只猫。”

点点星(25)

落雨浇在眼前人的头发上, 眉睫上。

狼狈也真实。

他没所谓地抹了抹脸,再把湿发往脑后归拢,额头上还有些雨水, 孙施惠干脆不分你我地蹭在汪盐已然跟着潮了的衣服上。

汪盐油然地觉得,这是继孙施惠七岁脚伤后,她离他最近的一次。

那时候他什么都没有,口袋里甚至比汪盐还要穷。

二十年后, 他口袋里比谁都富有, 可是他依旧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们二十岁那年,还是琅华要津明去汪家送信的。汪盐随着父母去到孙家,看到了浑身是血的孙施惠, 她吓得几乎牙关打颤。她那时候对他失望极了,可是汪盐全无立场, 她一句好歹的话讲不出口,她生怕孙施惠反问她: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你是谁?

她唯有心灰意冷地觉得,他真的会跟他父亲一样,不得善终。

孙施惠再那样傲慢地让他们滚,汪盐几乎扭头就走。

如果可以,她一辈子都不会回头看他一眼。

可是七八年过去,她褪去些意气和稚嫩,眼前,车里冷气微微荡漾开, 汪盐也不怕前头开车的老姚笑话, 她闷闷在孙施惠怀里告诉他, “你和谁在一起, 又关得着我什么事。”

“是, 我和谁一起, 关你什么事。”孙施惠话这么说着,却拨她的下巴,抬头来看他。“这也是你这些年从来不问我的缘故,对不对?”

汪盐被迫抬头,她好像只提过康桥一次,就是孙施惠贸然跟她提结婚那回,“因为没意义。”

得,与不得。汪盐从来不认为,外力能大过自己。

他爱那个人,那么汪盐愿赌服输;

他不爱那个人,汪盐更气馁。她平生最厌恶白月光这类词,更不觉得自己被归为白月光范畴有什么值得沾沾自喜的。

她只会气馁,气馁明明我活生生站在你面前。为什么,我们南辕北辙了。

她还是那句话,这其中无他人推手,得,与不得,都是他们该得的。

孙施惠捧着她的脸,一字一斟酌一逡巡,缓缓问她,“你还是怪我的,对不对?”

汪盐片刻的思量,诚然地点头,“怪你也怪自己。”

“孙施惠,你喜欢我吗?”

“当然。”

一问一答,流畅且自然。可是这中间隔了十年甚至二十年。

两个都不肯低头,都不肯这样流畅自然地袒露这份勇气。汪盐诚实道:“我今天有多怪你就有多怪自己,尤其听到你任由别人吃了我名字的红利。”

汪盐宁愿他和别人痛痛快快恋爱一场。

也不稀罕他这样坦诚当年的厮混也好,浪荡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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