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表情地脸上裂开了一道浅浅的笑容,可他的视线却缓缓移开、移向她身旁的空气——那里在他眼里应该是空气。“伸手。”沉灼槐牵着她的手向前。“不”顾临渊想要抽回,可她的手却不由自主地往少年脸上靠。“他不会伤害你。”沉灼槐斩钉截铁。傀龇出一排尖牙,那是长期啃噬尸体而异化的牙齿,不属于人类的牙齿。“他——”“他不会!”沉灼槐低喝,“他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女主角,你明白吗?”顾临渊盯着自己的指尖,它缓缓探向少年的脸颊,而傀则张开口,像是等待食物送上门的鳄鱼,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爆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相信他吗?“你说过心疼他、想要救赎他,为什么要骗我?”沉灼槐的话如一记警钟将她敲醒,顾临渊猛然望向前方的少年,她突然有些愧疚,毕竟自己确实曾经是这样想的,可她心底那卑劣的人性又央求着自己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的手指离他还有几寸,距离慢慢缩短。沉灼槐突然消失了。手在一瞬间从禁锢中被解放出来,却由着她的愧疚向前伸去,顾临渊连骂娘的功夫都没有,傀已克制不住涌动的欲望扑上前,又在一瞬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控制,从半空中狠狠地摔在一旁。顾临渊的腿都软了,可她不想让pi股和手上都是黏糊糊的血迹,只能勉强支撑自己站着。不这不是无形的力量,而是一支箭。它洞穿了傀的脸,将他钉在地上。少年空洞的绿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像是死去了一般一动不动。她抬起头,青年立在禁地外的石柱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惨淡的月光勾勒他的背影,披风轻轻扬着,温柔而飒沓。“伏湛”她呢喃。那个身影与他完全重合。青年脚尖一踮,轻盈地跃到她面前,于是她看见了他一闪而现的魔角和蛇尾。缚杀抿着唇,先是虚虚地扶了她一把防止她后仰摔倒,然后才开口道:“伏湛死了。”他的声音比伏湛要成熟低沉,带着夜风的清冷。顾临渊盯着他那一对漂亮的紫眸,她已经没精力去惊讶了,“这是人族的眼睛…”并非蛇类的竖瞳。“我先带你离开。”他瞥了一眼旁边生气全无的少年,“失礼。”下一秒,顾临渊被他打横抱起,这种感觉她早已体会过一次,是在伏湛的怀里,也是这般凉凉的感受,却让她由衷感到安心。那时她以为是夜晚的风太狠太冷,不料他本身并非人类。“你为什么要骗我”她不敢贪恋怀抱的温度,她的眼前始终闪现出傀的脸,和他死前那空洞的眼神,一种诡异的良心折磨着她的精神。“那时我确实失忆了,”缚杀的嗓音淡淡的,却令她感到无比熟悉,“若非那一战,我甚至会以那种状态死去。”她盯着他轮廓清晰的下颔,青年将原本遮着左眼的深灰色刘海撩起别在耳侧,从而完全露出了那神秘兮兮的左眼,它和右眼目前并无什么区别,也是深紫色的人眼,她又将目光下移,划过深邃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一直到他本该镶嵌着无数蛇鳞的颈侧,那里只有光滑的皮肤。缚杀不喜欢解释什么,她不问,他也就不说。“你来这里做什么?”半晌,她问。“杀人。”他的回答向来很简短。“我是说千华宗。”她闷闷道。“杀人。”他缓声,“他是必须要死的。”所以她没必要愧疚,不要露出这样不安的神色,他虽然并不是她的爱人,却也会心痛,这是伏湛在痛,不是他。顾临渊怔怔地望着他,突然就开始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沿着脸颊淌下来,“真是笑死了,我他妈还在想着他会不会来找我。”缚杀没有望着她,他的声音揉碎在夜风里,像是风中残烛般缥缈虚无,“那些日子,承蒙不弃”他说,“今日我救你,就当还你这个人情。”他想说“永别”,却如鲠在喉,一种汹涌的哀怮扼住了他的声带,让他没办法说道别——也确实如此,他没有杀死那个人,这一点唯有他心知肚明,那一瞬间救她的冲动胜于杀他的野心,最终他只是一箭洞穿他的脸而不是头,这是唯一一次杀他的机会。孟东溪会去用阵法复活他,同时也会发现来人的痕迹,于是白辛仁一定会加强宗门的阵法和结界,以他的血脉也没办法解开那些桎梏,只能被迫滞留千华宗。失策…他拧了拧眉,最终只是道:“对不起。”对不起,伏湛已经死去了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