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明,他走到乌泱泱一片的地牢军面前,他们都已穿戴好正规魔族军队的铠甲和头盔,看上去和寻常魔族无异。他及目望去,手指随意地在人群中点出一批人,最后停留在老巴罗惊愕的脸上,“你、你……你们,随我走。”“王、王上……”虫族老人的心情五味杂陈,他不敢相信眼前这和流银翎王如出一辙的男人竟是此番领导他们的头目,昨夜畸岩前来告知他们此事的时候他就隐约察觉到她的脸色不太对劲,没想到…难道王上当真没有停滞在轮回中,而是转世成为普通人了?!白发男人却是不置可否地笑了:“我叫司马宣,今日的作战由我统领,其余的人跟随畸岩将军即可。”他顿了顿,突然指向另一个身材瘦削的年轻人,“你,你也跟我走。”一行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大雪中。解决几队道修对于这帮地牢里的死囚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甚至不需要劳司马宣多动手,他们就主动上前快速地解决了敌人。期间虫族老人的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停留在他的肩头,司马宣显然能够察觉,但他装作毫不知情,依旧尽职尽责地指挥众人,甚至刻意表露出几番生涩。四柱香的时间过去,黑蛇要解决的差不多完成,而巴洛特对他的注视明显少了很多。司马宣垂眸盯了一眼地图,他很确信自己正在步步接近现行魔域的边界——漫长的时间改变了裂缝的宽度,也磋磨了魔域能触及的土地,事实上,距离裂缝附近还有一片净土被它仁慈地留存下来。在卫景任还未登基的时候,他的手掌曾触及到那块狭长的土地,他的眼睛也曾与传闻中的怪物遥遥对视,这些事情没有人知道,他还记得。他斜眸望去,潜伏在大雪中的魔族队列缄默无声,宛如为这片大地送葬的悼念者,在几乎要将太阳遮蔽的漫天大雪中,唯有长靴踩在雪上的声音沉闷呕哑,以证明他们尚存生机。直到他们的步伐落在了一片地图上并不存在的土地。“大人,您这是…”虫族老人指着前方静谧的土地,他感受不到一丝魔力,它们在静谧中绝迹。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黑鸦最后的踪迹消失在漠北裂隙,我们要做的就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司马宣冠冕堂皇地摆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理由,尽管他笃定眼前的老者并不会相信他的说辞。所以他会问:“要是找不到,大人又打算怎么办?”司马宣“唔”了一声。雪势愈来愈猛烈,就在他沉默的短暂一瞬,所有沉积在地上的雪突然调转矛头,如万箭齐发般飞起,原本松软的雪粒在力量与速度的加持下反而成为了锐利的箭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了一部分人的生命!
“你——!”巴洛特顿时反应过来,瘦小的身躯剧烈颤抖着,他下意识的、几乎是在一瞬间与他拉开了一段安全的距离,站在人群之间,他的声音气得发抖:“你是黑蛇派来解决我们的?他果然——”一片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很轻盈,甚至不如一片羽毛的重量。司马宣一袭白衣,孑然一身伫立在暴雪中,可虫族老人却无端觉得,他的身后排列着千军万马,如此刻的飞雪般铺天盖地地袭来,几乎令在场的每一个魔族为之战栗。“去攻击‘浑沌’。”他强硬地命令道。巴洛特顿时露出了了然于胸的表情,而紧接其后的并不是服从,而是运筹帷幄般的讥讽:他早已料到魔王对他们不存在信任、只有单纯的利用,所谓兔死狗烹,如果他不能借机动手,尔后必然死于黑蛇手下,可惜畸岩不懂其中道理,如今已然成为黑蛇的走狗,甚至为了一个冒牌货和他翻脸…实在愚蠢!为了这一天,他用天赋控制了地牢军中排得上名号的强者,巧合的是他们正好同在这支队伍——既然他黑蛇不仁,那么也别怪他不义!“你以为你是谁!”他指着天,哈哈大笑,“插标卖首的走狗罢了,你以为扮作吾王就能真正掌控我们的力量吗?做梦!”他周身环绕的人群也开始翕动,他们张开干瘪的唇瓣,模糊地重复着他的话:“走狗…做梦……吾王不朽…”司马宣懒懒地玩着耳侧的头发,突然嗤笑一声,吓得他身边早就目瞪口呆的小士兵更是浑身一颤。“原来我有这么多忠心耿耿的臣子呀,以前我还不知道呢。”他放下那一缕卷曲的长发,微微斜了他们一眼,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地牢军的身前突然横生一根冰棱,将他径直刺穿,那名地牢军甚至连惊叫都没有发出来,便被冰棱连带着尸体一并刺飞出去,消失在裂隙里。“…住手!你居然敢杀你的同胞?!”巴洛特死死盯着雪狼,而后者依然无动于衷地把玩着他的头发,每用手指卷一圈发尾,便有一个地牢军从他身边飞出去、砸进裂缝里,他哪怕有心令他们闪开,还是没办法幸免于难。司马宣的法术永远都是瞬发,他甚至来不及揣摩他的心思,就已然被这一波乱箭给打乱了神智。“你就不怕和你的主子一并遭天谴吗?!”而雪狼给予的回复依然是轻盈的,像雪花一样:“非也。”巴洛特没有说实话,他的口一看就很难撬,但这并不意味着不可能,司马宣乐意奉献这片刻时间,获取一个本就该发生的结果、以及一个相对轻松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