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气泡水呗,我不渴,我拿着,冰冰凉凉的。”周政和不想陷入童年回忆,那样对她的现状毫无帮助。
yuqi拿来新的气泡水,顺手收走旧瓶子:“上次来你一直在讲你的母亲,没怎么听你提到父亲,他是个怎样的人?”
周政和的狂躁不安仿佛被冻住了,不需要握着气泡水,她自动就恢复了理智。
“他啊,他是个很厉害的人,非常聪明,懂很多东西。有什么不懂的问他,他都能解答,不过他经常出差、回家也很晚了,我在家不经常见到他。非要形容的话,我觉得他像圣诞老人。”
记忆中的周从嘉,很少对自己亲亲抱抱举高高。不知是不是自己早慧的缘故,父亲对自己的态度不太像是对待孩子,更像是对待成年人。
周政和小小年纪阅读广泛,求知欲强,她的“十万个为什么”不是陈佳辰这种只会读童话绘本的人能够应付得了的。
周从嘉很少教孩子做事,针对女儿提出的一些远超同龄人的思考,他往往采取一种探讨交流的态度。
没上学前的周政和,每天最大的期盼就是睡觉前能碰上爸爸回家,围着他问问题。
就算不是每个问题父亲都能回答出来,他也会告诉自己可以去翻翻哪本书,从中能找到答案。
再后来跳级上了小学初中,周政和与父亲见面的时间更少了。但只要周从嘉在家休息,就一定会同女儿聊聊天,听听她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
随着知识摄入越多,周政和越无法与旁人交流,她渐渐染上了聪明人的习气,自恋、刻薄、缺乏共情,甚至常常以暴露他人知识匮乏为乐。
作为照料者的陈佳辰首当其冲,她很快发现女儿不仅对她热衷的亲子活动不感兴趣,日常还很喜欢嘲讽她。
这种感觉让陈佳辰非常难受。周从嘉也是聪明人,除去极少数故意的情形,他发出“怎么连这都不会”、“哪里没懂”、“为什么不明白”的疑问就真的只是单纯的疑惑。而周政和不一样,她是明知别人比自己愚蠢,一定要给对方难堪并乐此不疲。
“为什么说你父亲像圣诞老人呢?”见周政和谈起父亲,神情明显放松了下来,yuqi打算围绕着他展开话题。
周政和咯咯笑出了声:“他平日不出现,一出现就能实现我的愿望,你说像不像神出鬼没的圣诞老人。”
她讲起曾对天文学感兴趣,一次在餐桌上遇到周从嘉,便兴奋地告诉父亲在自学大学物理,末了感叹好想去看流星雨。
周从嘉当时没什么反应,隔了几天通知女儿,他大学有个学弟是国家天文台分站的领导,可以邀请周政和进行天文观测,运气好的话真能见到流星雨。
类似的例子还有好多好多,每当她有什么兴趣或爱好,哪怕只有叁分钟热度,周从嘉只要知道了,就会动用人脉与资源为她创造极佳的机会。
而这些,金钱不一定能办到。所以陈佳辰确实没能力为孩子提供更广阔的天地,即便事无巨细照料孩子的是她,似乎也难以获得相应的尊重。
小孩子不一定是最现实的,但一定是最直白的,喜欢、讨厌、崇拜、鄙夷,一目了然。
“真是有趣的现象呢。你多次抱怨母亲控制欲太强,我们姑且把哭泣当作一种她控制你的手段。”yuqi撑着下巴,提出她的分析:“每一个家庭里因控制欲过强而被痛恨的母亲背后,多半存在一个‘隐身’的父亲。他们不用参与琐碎的家庭事务,也不用经历令人崩溃的育儿工作,所以他们在孩子面前的形象一般是理智的、温和的。”
周政和急切地表达抗议:“养我才不会崩溃,我很好养的。我不挑食、不哭闹,不惹事。我还很聪明,很独立,他们从来没为我的学习、生活操过心。”
“你这种类型的孩子带给家长的可能是另一种层面的压力。听你的描述,你的母亲似乎性格不是很强硬,从她选择哭泣而不是打骂这一点看,她倾向于选择内耗而不是发泄、换句话说也就是自我折磨。”
周政和拿过气泡水把玩着,一谈及陈佳辰她就开始紧张:“你说得没错,她从未打骂过我。有时候我很淘气、或者毒舌,她也只会偷偷哭泣,舍不得责备我。”
不知陈佳辰是过于溺爱还是慕强,她在周政和面前气场很弱。即使女儿讲出什么伤人心的话,她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训斥“你不可以对家长这样讲话”,而是会认真思考孩子讲的对不对,说中了她就会难过,深陷自我怀疑。
yuqi发现周政和又开始摆弄气泡水,但她选择忽视,仍继续刚才的分析:“很多母亲的控制欲来源于对生活的掌控感不足,而她们又难以解决其中的问题,最终越是感觉失控就越是试图加强控制,所以……”
“所以作为母亲,唯一能控制的,只有自己的孩子。”周政和立刻就懂了:“她肯定控制不了我爸,而且她在娘家讲话也没什么分量,关键她也讲不出什么东西。每次回曾祖家吃饭,我都能在餐桌上讲两句,但她基本上不参与讨论的。”
yuqi赞许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