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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云进宫的那天,也是一个飘满乌云的秋天,连长姐的丧期都没过,她身上还带着孝呢,便被家人扶着送上了轿子。

轿子走的偏门,只用了两个时辰就把她从家里抬到了宫中为她新辟的宅院。

那时候她才十五岁出头,对这桩几天前才安在自己头上的喜事没有任何成型的看法。

她在家中并不是主事的女儿,很多东西都不会,家里得了皇命才把她从闺阁之中叫出来。在双亲跟前听了好几日的教诲,听他们千叮咛万嘱咐,心里一时间装了太多的东西,实在是没法子,便把父母的话当任务一般记了下来。记得自己要抓住了这个机会,仔细地照料小殿下,千万别出了差错。记得,倘若自己也不慎在这深宫中丢了性命,家里是没办法再往圣上身边塞人,也不能继续维系和太子殿下的关系了。

如此严肃,完全失了要嫁做人妇的喜悦。

这便是她和岑开霁见的第一面,她并不纯洁,心里没来由的带着不干不净的目的。

下了轿子给过轿夫们辛苦钱,她便带着小芫进了屋。大抵是因为皇后离世,圣上下旨,宫内一应人等,都要身着素服,不得喧哗娱乐,严肃、静默,直到半月后出殡才能停止。

所以行云低头看着正穿着的,双亲给自己做的这身粉色喜服,觉得它实在不合时宜,心想着,等一会儿见着了圣上行过周公之礼就要早早换下来。

谁知道,她在婚床上坐到后半夜也没听见一点儿动静,直到昏昏欲睡快要睡着了,才听见外间的动静,说是圣上身边的公公把太子送过来了。

那年岑开霁不过七岁,按照礼法该是在大殿为皇后守孝的,可圣上一看见他和皇后长相相似的脸便要恸哭不已,又念在他年纪尚小,于是大手一挥,差人把他送到行云这儿来了,也顺便通知她不用侯着,短时间内皇帝是不会来瞧她这个新人的。

也是。她坐在喜床上听完贴身侍女的传话,浅笑了笑,命小芫答谢过送他来的公公,便穿着那件粉色的喜服从房里出来。

说来也怪,她这个样子原本只能叫圣上看的,没想到先被这个小娃娃瞧了去。

他就那么清瘦的一个小人,孤零零站在庭院中央,又用那双黝黑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一语不发。她没见过几个孩子,只知道家里最小的弟弟和他差不多大,但看起来比他壮不少。许是母亲刚离世,没休息好也没吃好,再加上心里不痛快,所以才是这么一副瘦弱的模样。

行云叫侍女把院门关上,而后缓身走到他跟前,不近不远,隔了半米的距离,半蹲了下来,大抵能与他平齐,甚至稍矮他一头,开口,“太子殿下,我是皇后娘娘同母所生的,年龄最小的妹妹,唤作行云,日后殿下直接唤我行云便可。”

她不敢以母亲自居,也不肖想这种没边际的事情,毕竟只是他的养母,职责上和奶妈没什么不同。

岑开霁动了动眼珠子,也像她一样仔细地打量着这位名义上的母亲。看着她脸上涂抹着精致的妆容,看见她耳垂上挂着的华贵的耳饰,看见她身着粉红色的婚服,是他这几天来见到的唯一沾染了颜色的人,忽然开口叫她,“母妃。”

她不太记得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毕竟那时候,她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根本不懂一位合格的母亲该是什么样子的,所以只是惶恐,觉得自己担不起,而后慌乱地,错愕地失语。直到停顿了片刻冷静下来后,意识到自己的六神无主,才坦诚地开口问他,“我。我现在应该要为你做什么?”

伺候他上床睡觉,还是洗漱脱衣。

他想了想,伸手摸了摸肚子,诚实地回答,“母妃,我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能给我做点吃的来么?”

说实话,行云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不信的。眼前人可是太子,圣上唯一的儿子,怎么可能几天吃不上饭,于是按照家里阿嬷哄弟弟那般的言语回答他,“殿下,现下才三更天,还不是吃饭的时候。”

他听见拒绝,也不气恼,一五一十地把话讲全,“母后是吃了贵妃娘娘送来的汤羹中毒身亡的,她在临走之前,叮嘱我,在见到母妃之前不许吃任何人给的任何东西。”

“所以我这几日,只喝了父皇那里讨来的茶水。”

男孩儿话还没说完,行云就听见了他肚子里传来的咕咕响声,在夜晚格外响亮。但他也不觉得尴尬,就这么微微低头,看着自己,仿佛笃定自己不会加害于他。

真怪啊,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相信自己能当好这个母亲呢。

她来不及细想,她听完这句话就扭头去喊小芫,要她赶紧把伙房收拾出来,再找找有没有什么能现用的食材。

这是她进入这所宅子里的第一日,在此之前她只是位养在深闺的名门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不过几日的功夫,便要她辨认出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区别,便要她往那口她和小芫两个人抬起来都费劲的铁锅里倒白米,便要她坐在灶火前为了生火吹得满脸烟灰。

他都站在旁边看着,看见她把那件好看的裙子摸得脏兮兮,看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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