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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令(9)

如果人死后真的会变成魂魄飘荡在人间,那么李秀宁会作何感想?她的死,只是为了把那纸遗书上的假话变成真的,可是真相被揭开的瞬间,这个她用生命编织出的谎言立刻碎成齑粉。

当年方文仲强迫孟家小娘子去给他做小妾,逼得人投河自尽之后又妄图侵占孟家田产,篡改了买卖合同,让孟庆山一家的辛苦劳作化为泡影。

为何不报官对于孟庆山来说,就像何不食肉糜一样可笑,昌沧县的县令早就被方员外收买,哪里肯受理这桩案子,不过唬弄他几句,敷衍了事。

随后父亲重病,母亲不堪负重辞世,仇恨把曾经满怀抱负的孟庆山变得面目全非。

可他却陷在两难的纠结中,父母和妹妹的惨死都是方文仲一手造成的,他每天都想杀了方文仲同归于尽,可是,李秀宁绝食也要嫁他,如果他犯了命案,就只能丢下她一个人在世上了。

李秀宁知道杀人要偿命,她舍不得看见自小青梅竹马的爱人失去性命,新婚夜掀开盖头之后对孟庆山说:如果方文仲犯了事儿,县令也保不了他的时候会怎么样?

强奸良家女子是重罪,最轻也要判个三年牢狱,且没有女子会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新婚夜夫妻二人便商量出这个法子:诬陷方文仲强奸。

回家之后,李秀宁听见父母暗中叹息,方员外家的恶少,玷污的女子又何止女儿一人,只怕最后也逃不了去方家做个小妾,将这事儿遮掩过去。

她心中暗暗决定,这次绝不能让他轻易遮掩过去,于是独自写下那封信后,给父母做了最后一餐饭,下午就悬梁自尽了。

人们之所以不愿面对真相,往往不在于事实有多么残酷,而是这真相会与自己心中秉持着的信念背道而驰。

好人说的话就一定是对的吗?坏人喊冤,就一定是装的吗?

夕阳薄暮,天边的云朵也镶了层金边,整个汴京被笼罩在灿烂的霞光之中,姜书绾独坐在城楼的最高处,俯瞰这座繁华的城池,她想起自己在燕山府路那些重审的案件,想起桃叶县的张吉,想起十四岁那一年的刀光血影

眼泪摇摇欲坠之际,忽然陷入黑暗。

然而这黑暗是温暖且安心的,谢植的手掌覆在姜书绾的眼睛上,才阻止了那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他另一只手环在她肩头,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压在她耳边低语:不要听别人想让你听的,也不要看别人想让你看的,那些都不是真的。

姜书绾闭着眼,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倾斜:那什么才是真的。

谢植没有说话,轻轻转过她的脸,让她的耳朵贴在自己胸口处。

热烈的、有力的心跳就在她耳边,连带着他的声音也好似是从那颗心中传来

现在知道了吗。

姜书绾逆着光坐在栏杆上,仰起头去看谢植,卷睫之下一双玲珑眼瞳中清楚地倒映着他的动作:谢植正慢慢低下头,下颌顺着她的侧脸厮磨,鼻尖相触,唇与唇之间不过分毫距离。

谁都没有迟疑,这个吻仿佛水到渠成一般自然。

先前二人之间也不乏耳鬓厮磨与温柔小意的时刻,但都不像这样急切莽撞。在他的嘴唇和下颌上啃咬够了之后,姜书绾的舌尖抵在他的唇齿之间反复搅动,撬开之后大口肆意地吮吸着他柔软的舌头,轻而易举地攻城略地。

谢植觉得热意从心口处开始扩散,沿着肌肤血液流动,最终汇集在小腹处形成一股躁意,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腹部肌肉绷得又硬又紧。

与他的坚硬不同,姜书绾的身体轻盈又绵柔,抱在怀里软软糯糯,好似一块又甜又粘的白糖糕。

让人想一口吞下去。

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谢植掌握了主动,张口含住她柔软的嘴唇,一番肆意的揉捻后,姜书绾被他吻得透不过气来,讨饶:唔不能、不能呼吸了。

谢植捏着她的下巴,低头看去,那红润饱满的嘴唇正在微微张阖,水渍渍、亮晶晶的又让他想起小时候母亲腌制的杨梅。

吸足了酒液的杨梅粒粒饱满,初入口时辛辣刺激,轻轻咬下后,杨梅特有的酸甜滋味就会爆开,酸甜苦辣溢满整个口腔,再回过神时已微微带着醉意,呼吸也是热热的。

懵懂的谢植脸颊红红地问:阿娘,我会醉吗?

母亲温软的手掌摸摸他的脸:不会呀,小植吃了这个肚子就不会再痛了。

后来,没有人再给他酿杨梅酒,谢植开始学着自己照顾自己,只是每当他想要止痛的时候,也会忍不住去酒中找些安慰。

那天我说的诨话,你、你别放在心上。姜书绾扶着他从栏杆上跳下来,站在谢植身旁,偏着头想了又想,还是决定直面内心,我只是没想到,扮演着受害者的安王,竟然才是始作俑者。

谢植盯着她张张合合的嘴唇,眼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闷声问了句:他告诉你的?

那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姜书绾缓了一会儿,确信自己此刻是清醒的,才开口:我只是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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