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
几乎在那人出声的同时,盛鸣瑶毫不迟疑地看向了包厢出口西南角处。
那里是一个雕工精致的木雕橱柜,附庸风雅地摆放了一些青花瓷器和厚卷书籍,从盛鸣瑶的位置往哪儿看去,只能依稀瞥到烛火闪动,看不真切。
这就是没有白炽灯且不能动用灵力的坏处了。
那人似是惊讶,又似是遇见了什么开怀之事,动了动身终于从藏身的阴影处走了出来。
——是个男子,相貌平平,不及弱冠之年。
——这家伙绝对易容了。
这张脸,五官平平无甚出彩之处,然而那双眼睛却又太过出彩。
眼眸狭长上挑,眼型精致到不可思议,像是建模一般完美。瞳孔颜色比常人要淡很多,刚才从烛火旁走过时,微微泛着金色,左眼下还有一个泪痣,实在是……
颇有些风情万种的味道。
正是因为这点子风情,虽身穿一身嚣张肆意的红色锦袍,却意外显得相得益彰。
这红衣男子半点没有被人发现踪迹的窘迫,自顾自地走到桌边,倒了杯茶,动作优雅又透着随性。
这种骨子里透着的清贵极难模仿,稍有不慎便会显得做作矫情,这男子能做的这么赏心悦目,便知其家世非凡。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盛鸣瑶:“请问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嘴上说着“请问”,行动却没有半分该有的谦卑。
是个大佬没错了。
盛鸣瑶:“因为您身上散发着强大的王霸之气。”
这话不假,此人一露面,身上“好无聊来看看戏搅搅浑水”的气息都快溢出来了。
大佬直觉自己被骂了,他敛眸思考了一会儿,神色正经道:“盛小姐不必怕我,我是来助你一臂之力的。”
盛鸣瑶下意识接口:“那我可真是谢谢你嘞?”
分明是句好话,但听起来还像是在骂人。
红衣大佬将茶送到嘴边的动作一顿,轻声叹道:“盛小姐也不问我是来做什么?”
“听起来你很了解我。”盛鸣瑶也学着他的样子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来喝了一口,并没有觉得和平时有半分差别。
“这茶不好,与手法无关。”
红衣大佬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放下茶杯,眉梢微扬,“对了,我要帮你。”
好突兀的转折,好突兀的言语。
盛鸣瑶扯起嘴角,露出假笑:“公子说要帮我,我却连公子姓名都不知,又如何能帮我?”
“我是你们师父的旧友——田虚夜,他的名字除非亲近之人,旁人皆不得知。”
确实如此。
但盛鸣瑶仍不信他。
表面上两人笑意盈盈,相谈甚欢。暗地里,盛鸣瑶手中早已摸出了下山前制作的足以致命的毒气散。
只等时机一到,便立刻给这人表演一出天女散花。
反正自己有解药,不怕中毒。
红衣大佬又说了一些田先生的个人嗜好,到是皆与盛鸣瑶所知相符,但她仍未放松警惕。
两人扯皮了半晌,红衣大佬一叹,似笑非笑:“即便仍不信我,盛小姐也该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才是。”
“毕竟是我闲暇时整理出来的小玩意儿,盛小姐却反过来用‘上天入地散’来对付我……”
这人喉咙里溢出一丝不可抑止的轻笑,欺身上前,如玉手指却不容置疑地搭在了盛鸣瑶的手腕上,轻巧一翻,便将药散收入了自己手中。
“——是否有些不太礼貌?”
举止毫不轻佻,反而有种别样的洒脱自在。
盛鸣瑶难以置信地坐在原地,看看这未及弱冠之年的红衣公子,又想起了自己手中诡谲有趣的药方,小心翼翼地开口:“天山童公?”
红衣大佬:“?”
还好还好,盛鸣瑶松了一口气,这还是一个正常的仙侠世界。
红衣大佬沉吟片刻,曼声道:“我记得我当时署名……”
“不仁圣。”
两人同时开口,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僵持紧张的气氛也为之松快下来。
尤其是这位不仁圣,他端坐于灯下,被朦胧的光芒镀上了一层金边,那一瞬间连平庸的五官都变得精致,活像是勾魂摄魄的妖精。
盛鸣瑶忍不住又上下打量了对面人几眼。
她还记得自己刚拿到这本书时,就被卷面扉页上的这三个字吸引。
大开大合,笔端流露出一股不屑戏谑之意,风流天成。
圣人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有一部分人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可被眼前人这么一用,却别有一股潇洒旷达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