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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跪在山门前的情形,男孩在跪雪地上恳求拜入剑宗门下。当时他已是剑宗初露头角的弟子,再过不久便能正式拜师,几乎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将会拜入三清门下,成为四时剑的继任者。

当时他站在大殿的檐下,看着三清走下台阶扶起跪在雪地上的那个男孩时,对方抬起头来就是这样的目光,冰冷麻木,不带任何感情,但又倔强地咬着牙,目光中似有不可动摇之志。

“掌门会收他入门下。”那是第一年,九宗少有第一年就入门拜师的先例,他记得卫嘉玉当时站在他身旁忽然开口道,“他身上有以身殉道的剑意。”文弱的青年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可惜过刚易折。”

他那时并不能明白这话,但第二年这个叫谢敛的弟子果然拜入了三清门下,而自己则被三山道人收为亲传弟子。这个结果有些出人意外,门中议论了一阵但很快平息了下去,因为这个少年在剑术上的天赋足以叫所有人心服口服。与此同时,所有人也发现了这个少年性格上的冷漠和疏离,他不接受任何人的好意,无论何时见到他总在后山练剑,他比所有人进步都要快,直到有一天在一次门内的切磋中甚至割下了他颊边一缕碎发。那一次他站在对方面前时,也是这样看着他冰冷的目光,第一次在执剑时生起了一丝退意。

有一便有二,此后几年,他再难从对方手上赢上一次,其余弟子也渐渐从初时对他落败的震惊到后来的习以为常,甚至在一次无意间,他听见三山道人与三清言及此事时都曾叹惋:“凌霜未必不如四时,可惜子阳天资终究略逊无咎。”

三清道人沉默许久,叹了口气:“或许并非剑术,而是子阳心怀退意。”

他在无人处双手紧握,那一瞬冷汗直下,心中重重一沉。他确实对谢敛心有惧意,他刚到山上时怕他追上自己,等他追上来后,又怕自己永远就要这么输下去,这一怕就是二十年。

这二十年里,卫嘉玉亲自接过了对谢敛的教导,事事将他带在身边悉心指点开解。谢家冤案平反,他开始下山游历,回来之后闭关两年,再出关后剑术又是大有进益,甚至这一回下山负伤归来,竟又悟出凝霜。昔日那个待人冷漠性格孤僻的小弟子渐渐成长为沉默寡言却温和有礼的剑宗首席,而他回顾来路却仿佛一事无成,渐渐消沉竟成为了一个与人少言不理世事的失意人。如同擦肩而过,倒置了人生。

所以,在巷中抓住那个身受重伤正准备拿匕首割开孩童喉咙的魔道时,对方只稍稍抛出诱惑的树枝,承诺能够打通他体内经脉,叫他内力大涨,短时间内便可功力大进,就叫他受了蛊惑,一步一步走到至今。

从坚决不能容忍对方伤孩童性命,到对同门惨死,为了包庇姜源嫁祸季涉,再到如今想要在此亲手杀了谢敛,或许自己当真早已走火入魔。

谢敛似乎看破他这一瞬间的分神,忽然开口道:“这么多年我能赢你,并非靠着天资。”

宋子阳足尖点地一退再退,眨眼间已退了数丈,但听见这话还是不免一个恍神。谢敛长剑穿过他的胸膛,他一手握住剑身,掌心阵痛,那长剑却不再往前递进,反而反手抽回。他还未回过神,足下一空才发现这几步间竟已被逼至悬崖,身后万丈高空,他蓦然睁大了眼睛,只听见他说:“二十年里我每日练剑从未懈怠也不敢懈怠。”

宋子阳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对方,自然落空,从悬崖落下之前只听谢敛声音沙哑,似乎隐隐夹带着几分叹息悲恸:“不想输的从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黄昏即将落日,他闭上眼睛听见这句似有欣慰,终于合眼落入身后背靠着的万丈斜阳。

西北有高楼三十二

谢敛站在崖边,有一瞬间内心空空荡荡。但还来不及感伤,忽然听见林中一阵响动,他旋即转头,只见一个人影从林中掠出,石塔那儿传来一声惊呼。

谢敛手中握着的剑一紧,立刻转身往塔下追去,等追到塔下,只见一个人影正要伸手朝着冯兰袭去,冯兰之前在小凌霄受了剑伤,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勉力过了几招已经招架不住。

眼看着即将叫他得手,忽然塔下走出两个人来,正是方旧酩扶着尹赐从小凌霄出来。尹赐身受重伤,大半的身子都靠在方旧酩身上,二人刚一出塔,迎面就见到这副情景,皆是一愣。

那人影却是飞快反应了过来,迅速出手这回却是朝着更为虚弱的尹赐袭去。

“小心!”谢敛高呼了一声,紧跟着飞身上前阻挡,方旧酩也反应了过来,在他五指到了面门之前,抬手举起袖中的折扇就是一挡,一边架着尹赐飞快往旁边退了几步。

没想到对方的目标竟不在此,他这一招不过虚虚一晃,见他二人退开,趁机闪身就进了小凌霄内。

谢敛紧跟着到了塔前,冯兰伤口有些开裂,但顾不上疼却愣愣地望着从塔里出来的两人迷糊道:“你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旧酩放下尹赐,重新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确认无碍之后才松了口气道:“这话该是我问你们才是,刚刚那人是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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