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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色却是一滞,轻巧带过:“这方子性阴寒,是专给女儿家用的,男子用了,反倒不好。你若是喜欢,我下回叫他再替你调一个就是了。”她转头看了眼天色,忽然伸手拉住了司鸿的衣袖,将身子靠了过去。

白衣男子虽不明她的用意,但还是伸手揽住了她。白月姬在他怀里闭了闭眼睛,倏然间轻声道:“司鸿……”她依偎在他怀里,嘴唇轻轻张合,如情人间最亲密的私语。她身旁的人在听清她的话后脸色却不由渐渐凝重:“你当真想好了?”

他怀里温婉可人的女子睁开眼,眼底一片杀伐果决的肃杀之气,如同下定了什么决心,轻轻点了点头。

安知灵站在桌案前盯着那上头摆着的白梅出了会儿神,过来半晌终于伸手想去碰,还未触及,便听身后有人低声说一句:“最好不要。”她手指便这么悬在半空中,等后头的人走近了几步,又解释了一句:“这凝形的术法虽说简单,但我现在尽量养精蓄锐,还是不要轻易动用的好。”话到后来倒是带了几分揶揄。

安知灵终于转过头去,就见一袭黑袍委地的青年站在身后几步远,用手抵着唇咳了几声。她瞧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不是打算与我老死不相往来了吗?”

夜息对她这副斤斤计较的记仇样笑了笑:“听说你到了,我本有些生气,但见你进来,我又有些高兴。”

眼前的人狐疑地看着他,又听他故意说:“这岂非证明与他相比,你还是更顾念着我一些?”

安知灵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口中这个“他”是谁,不由咬牙切齿道:“他要赶着去送死,我应当也会伸手拉他一把。”

夜息这回不顾她的脸色,当真“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眼见着安知灵脸色越发难看,这才有所收敛:“好了,我虽知道你今日必定又许多事情要问,趁如是闻开始前,你最好抓紧时间。”

安知灵盯着他脸色变幻莫测,想来是一时间要问的太多,一时不知从何问起。二人对立着站了一会儿,才终于听她说:“我外公是怎么死的?”

“你已去过华文馆的小阁楼了?”

“是。”

“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我要知道他为什么骗我。”安知灵低着头,声音也低了下去,“为什么用那种方式骗我……”

夜息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他没骗你,是我骗了你。”他转过头不去看她倏然间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平静地解释道,“是我做了个幻境,叫你相信他死在了那场大水里。”

安知灵紧盯着他,一瞬不瞬地问道:“为什么?”

“若非如此,你怎么会死心。”他声音太过平静以至于显得有些冷酷,安知灵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早就知道他只要回来就一定会死?”

夜息回避了这个问题,于是她不死心地问:“他自己知道吗?”

“这世上没人能逼安悦音做任何事情。”他叹了口气,“你从未了解他。”

你从未了解他。

安知灵一时觉得可笑,她确实从未了解他,她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也不知道他的过去,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死的又死在哪里。她只以为他是江边摆渡的船夫,起码他告诉自己的就是这样而已。

但她本来是可以知道的,如果再多给她几年时间的话。等她再长大一点,她会发现他所学之庞杂远远超出了一个寻常的摆渡人,她会发现他寻常逗她开心的那些小小幻术是寻常人根本不可能知道的,她会发现他身上一个又一个的秘密,如果他能陪她长大的话……

“你或许觉得是我从你身边带走了他。”一身黑衣的男子经过她身边俯身拿起了桌案上插着花的白瓷瓶,低声道,“但实际上,是你先从我身边带走了他。”

荒草故人三十一

夜息很早就知道安知灵的存在,那时候她还叫明湛。

他被安悦音从那个小山村带出来之后,便开始跟着他学习术法。他很有天赋,安悦音全心全意地教导他,印象中他是个性情很温和的人,但只有指点他时才会露出严厉的模样。

他多数时候又非常寂寞,日落时常常独自一人坐在水榭旁吹笛,笛声哀婉,他告诉自己这是一首悼念亡妻的曲子,名叫《离思》。

夜息那时猜想他妻子在世时两人想必十分恩爱,否则他不会独自一人到这活死人的地方鳏居近二十年。事实也应确是如此,因为那几年里,他只有在收到女儿偶然间的家书时,才会露出几分鲜活的人气。

无人说话的时候,他会把信给自己看,像是分享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那样,指着信上的墨迹对自己说:“你看看,馨儿生了个女娃娃,和她外婆有些相像。”

夜息将信拿过来仔细看,才发现信上说的是明家添了一位三小姐,本是件喜事,但这女婴举止有些怪异,常常望着空无一物的半空忽然大声啼哭,又或是伸手要去够什么东西,惹得奶娘时常惊悸,下人也不敢靠近。生母来信写道:疑似母亲生前,只怕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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