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认不出来这股黑气是什么。
瞧着衡玉想要朝他靠过来,了悟回神,坐到床边沿,另一只空着的手覆上衡玉的额头,帮她拨弄掉那些被汗濡湿后紧贴在她额前的头发。
她的额头都是冷汗,冰凉得很。他的手刚覆上去,她就忍不住动了动,想要越发靠近这股热源。
了悟的动作很温柔,声音也很轻:“没事的。”
他总算知道洛主昨天为何一直往他身上靠,在他把佛珠缠绕到她手腕后,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红润。
檀香气息能够平复邪魔之气在体内的躁动;佛珠常年受香火熏陶,可以压制邪魔之气。
而他的金佛之身能直接克制邪魔之气。
只是昨天她身体周围没浮现出邪魔之气,他也没往这方面多想,这才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衡玉紧紧攥着他的手,脸色还是很难看,额上豆大的冷汗直冒。
了悟看着她这么难受,心底泛起一层密密麻麻的疼,然后是汹涌的自责——他常年累月接触邪魔之气,度化过成百上千的邪魔,但他一直待在她身边,却从未注意到她的身体被邪魔之气侵蚀了。
“是不是很难受?”了悟忍不住问。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问话,一直咬紧牙关的衡玉抖了抖,痛苦的呻吟声从唇缝里渗出来。她的嘴唇轻轻颤抖,了悟俯身凑到近前,只能听到两个气音。
看那唇形,似乎是在喊他的名字。
她在他眼中,从来鲜活而热烈,现在就这么躺在他身边,在无尽痛苦之中挣扎。而他明明可以缓解她的痛苦……
长叹一声,了悟抿紧唇畔,脱掉自己的鞋子爬上床,在她身侧躺下。
他隔着被子,环抱住她。
明明隔着一层被子,他还是觉得那触碰到她腰侧的手灼热得很,好像是碰到了什么危险而惑人的热源。他们靠得那么近,他的唇畔甚至亲吻到她的长发,避无可避。
了悟闭了闭眼,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在引颈受戮。
但怀里人挣扎的力度放缓下来,扯住他袖子的力度也变轻了。
这番变化让他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金佛之身,才是最好的平复她身体异样的存在。
他微微垂眼,极为温柔地,让衡玉的头枕在他的肩膀上。
他就这么抱着她,唇畔距离她的耳侧很近:“别怕,一会儿就不难受了。”他轻吸口气,原本是想要平复心情,但女子身上淡淡的合欢熏香气息直往他鼻端钻。想到自己就躺在她的床上,枕着她的枕头,甚至是拥她入怀,了悟轻轻一叹,抬手抚了抚她冰凉的脸侧——这是她这段时间最喜欢做的动作。
“你是何时接触到这股邪魔之气的?”他轻声问她,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怜惜。
他悲悯众人,但只怜惜她一个人。
见她蹙眉,便也跟着蹙眉。
见她痛苦,便难以克己冷静。
在了悟的怀里,衡玉呼吸逐渐平缓下来,额间的冷汗也不再冒了。
了悟抬起手,用袖子拭去她脸上的汗水,又用指尖点在她的眉间,帮她抚平紧蹙的眉心。
当她眉心不再紧蹙,他垂下眼,开始在她耳边诵读驱魔经文。
他的大道之伤还没完全痊愈,但看她现在这般模样,他在诵读驱魔经文时,还是尽力催动大道之力加持在声音里,让她更快的摆脱痛苦。
半个时辰过去,靠在他肩上的人轻轻动了下。
茫然过后,衡玉的声音虚弱无力:“……了悟?”
了悟抚了抚她的头发,声音温和:“继续睡会儿吧,这回不会再做噩梦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衡玉的声音很低,但两人靠得很近,近到这么轻的声音了悟也能听清。
了悟:“乖,先别想这么多。”
衡玉迟疑片刻,还是继续缩在他怀里没动,一只手下意识攥紧柔软的被套。
两人的这个姿势其实有些古怪,衡玉原以为她会很不自在,但才过去了一会儿,她就沉沉睡了过去。
衡玉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过了午时。
她才刚一动, 耳边就响起了悟的声音:“醒了。”
衡玉眼中残存的睡意彻底消散,意识回笼。
她轻轻应一声,往后挪了挪, 拉开与了悟的距离,从床上坐起来, 一只手撑着床, 一只手抚着额头, 思索着现在是什么情况。
了悟坐起来,穿鞋下床, 站在地上双手合十看着她:“你出了一身冷汗,先去沐浴更衣吧。贫僧也回屋换身干净的僧袍再过来寻你。”
衡玉不由抬眼看他。
他脸上平静温和,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以至于她猜不透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衡玉便也故作平静,点头道:“……好, 我先去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