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个狌狌妖在承受残酷的锻造之痛死去时会没有一丝怨恨。
小六把镜子贴身收好,双手交叉放在脑袋下。
那夜之后,已经几个月了,相柳一直没有出现。那么多人找他的麻烦,他不出现是正常,如果出现,小六也明白自己活到头了。小六一直在心里祈祷,多一些人找他麻烦吧,最好忙得他完全忘了清水镇上还有个玟小六。
但是,现在……唉!
白羽金冠雕毛球幻化的小白雕从窗户外飞了进来,趾高气扬地落在小六面前。
小六对它说:「看到你这副拽屁的样子,我就想拔了你的毛,把你左半边烤着吃,右半边煮着吃,吃完的骨头再餵狗。」
毛球朝小六扑过来,小六抱着头,滚到塌下,「和你主子说,我要见他。有正经事。」
【狌狌(xgxg)】:《山海经·南山经》中记载的一种异兽,「其状如禺而白耳,伏行人走,气名曰狌狌,食之善走」。《淮南子》中说它可以知道一个人的往事,不过,无法知道将来的事情,所以叫「知往而不知来」。
毛球恶狠狠地盯了小六一眼,展翅飞入了黑夜。
小六觉得不能在屋子里见相柳,同一社会环境会让他想起上次受辱,很容易激发凶性。
小六出了门,沿着河往上游跑,一直跑出了清水镇,进入了茂密的山林。他沿着一颗五六人合抱的大树攀援而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
树很高,能居高临下地俯瞰一切,山林簌簌,西河蜿蜒曲折,如一条闪烁的银带,流淌出婀娜多姿。如果不是冬天,如果不是寒风吹得紧,一切很完美。
他来了!
小六抬头看去,白雕驮着相柳从圆月中飞来,白衣白髮,从九天飞下,若雪一般,轻轻地落在了小六身旁。
小六说:「三个选择,可以抽我四十鞭,可以把我从这里踢下去,还可以听我说正事。正事!」
相柳问:「洗过澡吗?」
小六依旧油嘴滑舌,「洗刷得很干净,就等大人临幸了。」
相柳一手扣住小六的肩,伏下头,小六很温顺地头微微后仰,相柳的尖牙刺入他的脖子,吮吸着他的血。小六没有闭眼睛,而是
欣赏着月亮。
相柳真是没客气,小六的头渐渐地有些发晕,「你打算一次吃干净啊?虽然你有九个头,可没听说你有九个胃啊!不能剩下点下次吃吗?」
相柳的唇贴着他的脖子,对着那个直和心臟相连,维繫着生命的血管。「你说我什么时候该咬这里?今夜如何?」
小六赶紧狗腿地出谋划策,「今夜不好,值此良辰美景,对月谈心何等风雅。杀我这种煞风景的事情不如等到我真想杀了你时。」
「你难道不想杀了我吗?」
「不想!」小六微笑起来,「你明明知道我不想杀你。更不会杀你。」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应该恨我。」
「你不知道就敢受伤来见我?你真把我当小白兔啊?还是你九个脑袋在打架,犯傻了?」
相柳要他,打算继续进食。
小六赶紧说:「我寂寞!」
相柳的唇贴着他的脖子没动。
「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记恨你,也一点不想杀你,因为我很寂寞。那时候我得了一种怪病,躲在深山里,好几年没有见到人,我和花猴子一直想逃,逃不掉竟然想撞岩壁自尽。后来,我碰到一个蛇咬,它很想吃了我,差点把我的一条腿咬断,可是它能听懂我说话,对我每个动作都有反应。我明知道很危险,可依旧忍不住,时不时跑到它面前晃悠,气得它发狂……有了它,山里的日子再不寂寞。」小六咕咕地笑,「时间长了,他发现我越来越狡猾,吃不到我,想离开,它不离开了,追在我屁股后面想杀了我。」
小六看着头上的月亮,眉梢眼角有了难言的寂寥,「都说得上苍眷顾的是神族,可我看是人族,他们一切都很神一样,唯一对的不同就是他们的寿命短。可你看那月亮,千年前就是这个样子,再美丽的景色,天长地久了也是乏味!」
「那条蛇,后来?」
「死了!」
「你杀死的?」
「不是,狐族的王。」
「九尾狐?」
小六闭上了眼睛,「九尾狐想抓我,蛇咬认为只能它吃我,它挡了那只恶毒狐狸的路,所以……就死了!」
相柳轻声笑,「有意思,那隻狐狸呢?」
「被我杀了。」
「你有这本事?」
「他应该一捉住我就杀了我,可是他被仇恨和贪婪蒙蔽了眼睛,用各种各样的宝贝养着我,逼我吃了很多很噁心的东西,想把我养得肥肥时,再吃了我,用我的灵血恢復他失去的功力……哦,我忘记告诉你了,他其实已经不是九尾狐了,而是八尾,她的尾巴被剁了一根,元气大伤。他养了我三十年,就要大功告成,咳那天他不小心,在我面前喝醉了。」
「他把你养在笼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