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不禁靠在门上,笑看着。她忽然想起麻子和串子,她把他们捡回去时,他们大概就这么大,不过那个时候,他们可没这么吵,十分沉默畏缩,警惕小心,尽量多干活,少吃饭,唯恐被她再扔出去。很久后,两人才相信她和老木不会因为他们多吃一口饭,就把他们赶走。
这应该就是八九十年前的事了吧!麻子和串子坟头的青草都应该长过无数茬了,可在她的记比中,一切依旧鲜明。
不远处的墙根下,坐着个头髮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婆婆,看上去很老了,可精神依旧好,头髮衣服都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笑眯眯地看着孩子们玩闹。
老婆婆对小夭招手:「小姑娘,到太阳下来坐着。」
小夭走了过去,坐在向阳的墙根下,十分暖和,有一种春日的舒服感。
老婆婆说:「以前没见过你,你是宝柱的……」
小夭不知道宝柱是谁,也许是相柳幻化的某个人,也许是相柳的下属幻化的某个人,反正应该是这位老婆婆的邻居,小夭随口道:「亲戚,我最近刚来。」
老婆婆说:「是不是被孩子给吵到了?你还没生孩子吧?」
小夭嘆了口气,说道:「谁知道这辈子有没有福气有孩子。」她悔了赤水族长的婚,跟着个野男人跑掉了,这辈子只怕再没男人敢娶她。
老婆婆道:「有没有福气,是你自己说了算。」
听这话倒不像是一般的山野村妪,,小夭不禁细看了一眼老婆婆,又看了看四周,隻觉有点眼熟。如果把那一排茂密的灌木丛扒掉,让路直通向河边,如果老婆婆的屋子变得小一些、旧一些,小夭迟疑地问:「这是回春堂吗?」
老婆婆说:「是啊!」
小夭愣住,呆看着老婆婆:「甜儿?」
老婆婆愣了一愣,眼中闪过黯然,说道:「自从我家串子过世后,很久没听到人叫我这个名字了。你怎么知道我叫桑甜儿?」
小夭说:「我……我听镇上的老人偶然提过一次。」
桑甜儿笑起来:「肯定又是在背后念叨我本是个娼妓,不配过上好日子,可我偏偏和串子过了一辈子,生了四个儿子一个闺女,现在我有十个孙子、八个孙女,三个重孙子。」
「老木、麻子、春桃她们……」
「都走了,只剩我一个了。」
小夭沉默了良久,问道:「老木……他走时可好?」
「老木虽没亲生儿子,可麻子和串子把他当亲爹,为他养老送终,不比亲生儿子差,我和春桃也是好儿媳妇,伺候着老木含笑离去。」
小夭微微地笑了,她逃避着不去过问,开不是不关心,而是太关心,知道了他们安安稳稳一辈子,终于释然,小夭问桑甜儿:「串子有没有嫌弃过你?你有没有委屈过?这一辈子,你可有过后悔?」
桑甜儿觉得小姑娘问话很奇怪,可从第一眼看到她,桑甜儿就生了好感,莫名齐妙,难以解释,就是想和她亲近,桑甜儿道:「又不是娼妓和恩客,只见蜜糖、不见油盐,过日子怎么可能没个磕磕绊绊?我生了两个儿子后,都差点和串子闹得真分开,但禁不住串子求饶认错,终是凑合着继续过,待回过头,却庆幸当时没赌那口气。」
能把一个女人逼得生了两个儿子后,还想分开,可见串子犯了不小的错,但对与错、是与非,可一时而论,也可一世而论。显然过了一世,到要盖棺论定时,桑甜儿觉得当时没有做错。小夭问道:「人只能看到一时,看不到一世,如何才能知道一时的决定,纵使一时难受,却一世不后悔?」
桑甜儿道:「你这问题别说我回答不了,只怕连那些活了几百年的神族也回答不了。人这一辈子不就像走荒路一样吗?谁都没走过,只能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有人走的荒路风景美,有人走的荒路风景差一点,但不管什么样的风景,路途上都会有悬崖、有歧路、有野兽,说不定踏错一步,会跌大跟头,说不定一时没看清,会走上岔路……正因为是荒山行路,路途坎坷、危机四伏,所以人人都想找个伴,多了一双眼睛,多了一双手,彼此照看着,你提醒我有陷阱,我提醒你有岔路,遇到悬崖,扶持着绕过,碰到野兽,一起打跑……两个人跌跌撞撞、磕磕绊绊,一辈子就这么过来了。
小夭默默不语。
桑甜儿好似想起了过往之事,眯着眼睛,也默默发獃。一阵孩童的笑叫声惊醒了桑甜儿,她看向她和串子的重孙子,笑道:「我这辈子哭过笑过,值了!」
小夭从没有想到站在生命尽头的桑甜儿是这般从容满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已经触摸到死亡,她显得非常睿智剔透。
桑甜儿对小夭语重心长地说:「小姑娘,一定要记住,想要得到什么,一定要相信那东西存在。你自己都拒绝相信,怎么可能真心付出?你若不肯播撒种子,就不会辛勤培育,最后也不要指望大丰收。」
小孩子的过家家游戏已经玩到成了婚,小女孩怎么都怀不上孩子,小男孩很焦急,「夫妻」俩一起去看医师,「医师」用树叶子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