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鸣吃了东西喝了热茶,面上恢復了些微血色,人也有了些精神,坐在那局促万分:“……这点心很好吃,我从未吃过,想带给女儿也尝尝……”
夏歧静了下去,这话似乎能与记忆中熟悉的身影重迭,以前大婶也是这样……每回出门逛集市总给他带回新奇的玩意儿。
他没有多说,笑了笑:“睡吧,明天全给你打包带上。”
林鸣憨憨地笑起来,同手同脚地去整理被褥。
熄了灯火,屋里陷入一片宁静的黑暗。
夏歧侧卧床上,单手撑着脑袋,对不远处闭目准备入定的清宴咳了咳,见对方没反应,又咳了咳。
行为太过做作,且有不得到回应不罢休的趋势,清宴朝他看了过来。
夏歧笑着拍了拍床沿位置:“来坐这里,这里软。”
清宴不为所动,又无声闭眼。
夏歧不依不饶,一手搭在唇边做呼喊状,把声音拉得又低又长,欠得慌:“柏澜——我有话和你说——”
半个时辰后,清宴终于受不了这接连不断,花样百出的骚扰,走了过来,盘腿在床沿坐下。
他不紧不慢地一理衣摆,垂眸看向得逞后笑出牙的夏歧,有些无奈:“要说什么?”
夏歧朝清宴挪近了些,一翻身仰面躺着看他,低声开口:“我觉得不太对劲,神色惶恐可能因魔妖兽魔气迷惑,看到幻象,剑伤怎么解释,他不是邪俢,长谣弟子怎么无故把人打一顿?”
林鸣在外屋歇下,按照他那般状态,想必也听不到内屋动静,但夏歧刻意压低声音,倒显得两人方寸之间的气氛有些说不清的暧昧。
“心魔幻境没有消失,修士依旧会入障而亡,或许是林鸣与被控制的修士起了衝突。”清宴看了一眼夏歧枕下的剑,顿了顿才继续道,“这是猜测,等弄清小镇情况才能知晓。”
枕剑而眠,是长期处在险境养成的一种习惯,方便在睡梦中快速应对偷袭。
在星回峰,夏歧没有展露这个习惯,看来那是他认为绝对安全的地方。
出了苍澄便不同了。
夏歧迟钝地应了一声。
清宴的声音低沉悦耳,在黑暗里的枕边响起,总让他万分安稳,不到一刻,睡意便缓慢袭来,把思绪也拖得飘忽。
然后下一刻,清宴的声音又响起。
“之前在花树下,你说同心契如何?”
夏歧一愣,睁眼迷茫地看向清宴,只见那双沉静的眼里莫名蕴着认真。
他才想起被林鸣动静打断的话,话语间带着浓重睡意:“那个啊,我想问,如果你依旧想不起来,同心契会逐渐失效吗?”
强行割断同心契,两人会受到反噬,毕竟用了心头血起誓。
但是如果一人关于另一人的记忆消失,同心契失去了製约,约束效力会慢慢消失吗……
虽然只是一个不附加任何效果的符咒,却是如今他与清宴唯一的联系。
清宴却好半天没有回答。
“柏澜?”夏歧没听到回答,睡意下意识消失了一半。清宴曾经提过割断同心契,那几乎成为萦绕在他心头的阴影。对方一问之后如此反应,难道是眼看记忆恢復不了,逐渐失去耐性了吗,“……可以再等等吗?我找找其他方法……”
他睡意全醒,有些无措,正要起身再争取——
“嗯,”清宴出声止住他的动作,“你也努力努力。”
夏歧胸中酝酿起的担忧惊慌兀自一滞,卡在胸腔不上不下,他极为迷茫地望着清宴,却见对方已经闭上眼,不打算再有回应。
……这话怎么似曾相识?
花月引
时值黎明,东方泛白,晨露未消。
清停云一算时辰,又整理了一遍衣襟,端坐下来,在案前用灵力催发一张符。
光亮在符纹上蔓延开来,只等与此勾连的另外一张符出现响应。
不到几息,眼前忽如水波纹层层漾开,凭空呈现出一道挺拔的侧影。
云镜那边的清宴隻穿了月白束袖衣袍,正踩着柔软的绿茵缓慢走着,身姿还带未消的畅然清爽,看来已然完成每日寅时开始的练剑。
师兄自学剑以来勤修不辍,就算被修士们私下奉为云章剑修第一人,那柄剑已然分山填海,遍斩邪魔,也未有一日落下。
又一次见到清宴的严于律己,清停云不由把腰板挺得更直,以此显露自己除魔在外也没有懈怠。
他与清宴互通各自几天来的状况,注意到清宴身侧一面是清澈浅塘,另一边是绵延如黛的远山,认出这是在清宴的芥子中。
师兄离开苍澄时,便把练剑地点改为芥子中,后来认识了夏歧,两人便频繁地待在里面。
方才见清宴独自出现,他多嘴问了夏歧的去向,清宴一顿,隻说还在睡觉。
清停云一愣,修士睡什么觉,莫不是昨晚太累……
他稍微一思索,后悔得想回到上一刻捂住自己这张多余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