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时雨没有用术法挡住飘雪,隻身撑伞行走在苍茫天地间,在一片松软的纯白中留下一串整齐的脚印。
行至藏书阁,他仰头看向八层楼的位置,果不其然,那里的窗纸被烛火映成了釉色暖光,想必依旧彻夜未熄。
苍澄藏书阁拔地九层而起,从外面仰望已然巍峨高耸,踏入其中,才知道每层皆用了法阵来扩充空间。
每层阁楼开阔宽敞,肉眼无法测量边界,浩如烟海的排排典籍延伸至屋顶,化为参天书籍丛林。
借阅的弟子只需以手触上书架铭文,便能找到神识所念及的书籍。
五层以上,便需要持各峰主的手谕才能进入。
八层往上,是被层层法阵严防死守的禁书区,非掌门与三尊不得涉足。
清时雨行走在寂静无声的第八层阁楼,道道禁製法阵锁住周身书架,平时不显迹象,但稍有触碰,顷刻间便伤及神魂。
片刻后,他在临窗的位置找到了烛光的来源。
墨蓝掌门衣袍的男子端坐在案前,釉色烛光没有把他锋利冷俊的面容映暖半分。
他抬眸看到清时雨,沉静的眼如寂静无边的夜色,里面没有半分意外。察觉到已然天亮,他伸手一触桌沿铭文,灯随之黯淡下去。
清时雨轻叹一口气:“师兄,停云已经前往陇州据点,我也准备好了。”
自掌门继任大典之后,自家师兄便辗转与溯雪峰藏书阁与琼影主峰议事殿之间,有半月没有回居所星回峰了。
虽说修士无需睡眠来恢復精力,而溯雪峰也有休息入定的地方,但按自己的偏好来说,外面总归没有自己习惯的地方来得舒适。
绘製着法阵图纹的纸张整齐有序地铺满整张桌面,清宴颔首,合起了手里的典籍。
“辛苦了,我明日便动身。”
从陵州回来,他把锁魂铃中的铭文法阵,杨淮的空间法阵……以及陵州魔患中出现的所有法阵绘製了出来。再翻阅所有苍澄所藏的法阵典籍,甚至禁书来解析,隐隐察觉其中几处的笔划勾连,与一本古老典籍残本中的传送法阵有相似之处。
但是法阵中显露的痕迹终归太少,不能进行更详细有效的对比。
近日来,陇州边界刚好有一座修士驻守的村庄被凭空出现的魔患偷袭,他便打算亲自去查看,或许能找出相似的法阵痕迹。
清时雨见清宴墨蓝衣袍上的繁复金色细纹随着动作而暗自流光,他忽然察觉师兄身上的墨蓝与师父身上的是两种感觉。
墨蓝与金是苍澄历代掌门衣袍的颜色,在师父身上便是风流华贵,而在师兄身上,又无端成了疏冷端肃。
他坐到书案对面,想开口相劝,虽说魔患刻不容缓,师兄这般宵衣旰食,总归太过伤神。但前几日师父闭关结束,宣布举行掌门继任大典……
整个苍澄都清楚,作为代掌门的清宴迟早会正式接管苍澄,而清宴成为掌门,能带给整个苍澄的安心不会少于逸衡。
但逸衡总是闭关,继任大典之后又不再露面,调息了百年的伤势不见得好转,让苍澄上下更加为之担忧。
如今魔患诡谲,任何弟子都片刻停歇不得,何况是清宴。
清时雨只能无声颔首:“嗯,我留在苍澄,也会留意各方动向,还有一件事,”他面上有一丝凝重,“今日一早,十方阁大半弟子离开了南奉,由阁主的徒弟柳识带领,前往渚州方向,意图不明。”
清宴微微蹙眉。
渚州,那是霄山的所在地。
清时雨不像清停云一般爱说闲话,再无要事便离开了。
他离开前,嘱咐清宴暂且歇息,与夏歧多联络放松心情。
清宴离开书案,临窗看着满天地的苍茫。
他与夏歧在陵州分道扬镳,夏歧说等霄山魔患稍松便来找他。但两人也清楚,陵州变故的幕后之人尚在,魔患已经应顾不暇,今后局势恐怕不会变好。
霄山作为防线,魔患紧张,夏歧想必有很多事情要做,就如同他回到苍澄也忙得片刻歇不下来。
纵然没有空闲思及其他,他却隐约察觉,尽管与夏歧的相处时间不长,回苍澄后,他百年来已然习惯的生活,仿佛缺少了些什么。
在陵州时,夏歧的存在让他舒适而安心,他本以为道侣情爱便是如此。
然而才离开陵州,夏歧相关的事总如浮光掠影,在克制稍松的时候从识海里冒出来一晃,像极了对方跳脱的性格,晃得让他手中的法阵铭文一时入不了识海。
自己毕生所专注的,竟然在某些时候替代不了那个影子。
无所适从,又不能疏解。
清宴思及于此,垂眸摩挲着载川上银蓝交错的剑穗。
他想起闻雨歇把剑穗交给他时,说这对剑穗不仅能储物,佩戴者即使远隔千里也能通过此物联络。
他想了想,试着把神识注入剑穗中。
一息之后,竟然在芥子中探到另一个人的悠悠灵气。
他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