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随着清宴的指引移到裂谷边,落在混战的弟子脚下。
只见结界法阵的铭文倏然一变,幽蓝色光亮大盛,阵中魔气溃散,所有十方阁弟子宛若被抽干力气,纷纷无力倒在了阵中。
弟子们忙上前压製住。
清宴低头望向怀中几欲破碎的人,多日来极力克制的惶急与心疼终是淹没心口,无声翻涌而无法消化,隻逼得眼睑发红。
他无措抬手又顿住,指尖一颤,几乎不敢触碰对方身上的任何地方,怕增加伤势负担。
他察觉闭着眼的人嘴唇微动,是在说什么,忙低头去听。听了片刻,隻识别出几个破碎气音。
“徐深……死了……没有人……没有人……”
清宴的思绪后知后觉地恢復运转,忙往芥子里寻着合适的丹药。目光每落到夏歧的伤口,识海会随之空白几息。
他声音低哑哄道:“阿歧,十方阁没有活着的人了……我在这里,在你身边。”
丹药入口,夏歧勉力睁开眼,看着战后满目疮痍的霄山驻地。
明明建设的时候那么艰难,靠所有弟子不断捐出财物,才一点点建成如今的样子。
毁去却只在旦夕之间。
他恍然想起顾盈离开前问他的话,百年前边秋光来到霄山,为什么一直没有离开。
此时他忽然明白了。
渚州环境实在太恶劣了,老天不降惠泽,后来还被沉星海乱流搅乱地脉,灵气稀薄,没有修士愿意在此开宗立派。
边秋光见渚州百姓受魔患之灾,但地界没有庇护的门派,便打算暂歇霄山,能救一人是一人。
渚州百姓聚来霄山山下,受了猎魔人的庇护,感恩戴德,有想法或者无路可走的人便加入霄山,壮大了猎魔人的队伍。
而受庇护的小孩长大,也自愿成了猎魔人。
他们这些人没有被天时善待过,处处与命运争夺生机,只有霄山,慷慨接纳了所有离经叛道的人,让再离奇的命运也有容身之处。
霄山便是所有猎魔人的家。
夏歧思绪迟缓,神志混沌,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只能往影戒传讯,让各处报损。
“住宅区剩猎魔人三十二名,其余家属与灵兽无人身亡,魔患已除。”
这是傅晚。
“西南方裂谷防线剩猎魔人四十六名,魔患已除。”
这是念念。
“城墙防线剩猎魔人五十八名,城门未开,魔患已除”
“北方防线剩猎魔人四十一名,魔患已除。”
“山脚村庄剩猎魔人三十八名,无村民身亡,魔患已除。”
……
夏歧沉默良久。
一道来自猎魔人门主的传讯落入每一名猎魔人的影戒中——
“此次任务结束,感谢诸位的坚守,让霄山又一次渡过难关。请莫要太过感伤,逝者永远与我们同在。”
至此,霄山驻地的入侵者终于尽数消失了。
该偿命的人已然偿命,该坚守的地方也坚守住了,但……诸多同门却回不来了。
夏歧安抚完弟子,终于没有力气再抑製,放任悲从中来,心中的苦涩顷刻崩塌,他垂下头便哭了起来。
他把脸埋在温暖的木香里,放纵地哽咽呜咽,溢出唇角的声音低抑无助,泪水湿了大片衣襟。
他哭得神志混沌,五感变钝。
不知过了多久,隻感觉被抱着回到气味熟悉的地方,是自己家。
他一直被人抱在怀里,贴着耳的胸膛中心跳太快,而落在自己脸颊的呼吸也有几分慌乱的沉重。
有其他人来拉他的手和检查伤势,他心中不痛快,尽显平日没有露出的任性和恶劣,不耐躲开,甚至还想打人,又委屈地不断往令他安心的怀抱里钻。
那些人便消失了。
只剩那人稳稳抱着他,低声在他耳边不断哄着,用热毛巾帮他擦着眼泪,擦拭着身体,不厌其烦。
而柔软的触感带着温热克制的气息,时不时落在他哭红了的眼尾上。
夏歧如在茫茫大海里抓住唯一的浮木,颤抖的心被耐心地安抚平静,周身宛若包裹着温暖泉水。
浑身疼痛减轻,粘稠的血渍渐渐消失……
他分不清是自己紧攥着那人,还是那人不肯放下他,总归如了他的愿,在那人怀中昏睡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在降温之前写到道侣贴贴了0u0
月入怀
霄山这场重大变故之后,像是庆贺劫后余生,向来没有好脸色的老天爷稍敛脾气,收了风雪与厚云,露出难得的万里晴空。
霄山地势高峭,比人间更接近苍穹几分,辽阔晴夜的星辰伸手可摘,白昼的蔚蓝天幕是风雪洗出的一块澄蓝宝石,衬得漫山厚雪洁白如晶尘,莹亮耀眼。
两天来,猎魔人在苍澄与长谣的帮忙下修复着驻地。
清理残余魔气,重建防御大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