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歧在一片开心笑闹里紧紧蹙着眉,他知道,这时候便是灵影山法阵与十方阁的隐匿咒文在较量。
然而他已然知晓即将发生的变故,难道殊琅的咒文差一些火候么……
他正紧张盯着,灵感忽然被触,抬眸顺着细微灵气波动望去。
只见同样围在检验法阵边的山灵似乎等不及了,见别的小朋友都有了礼物,而自己与周身的小伙伴都没有抢到,便眨眨眼,暗中捏了个诀,法阵倏然熄灭——
法阵熄灭,表示阵中物品无异常。
孩子们欢呼着一拥而上,将所有贺礼和十方阁弟子拥进了灵影山。
夏歧错愕地看着山灵开心的背影,浑身血液渐渐凉了下去。
后面的事情,他大概能猜到了……
是每一步的阴差阳错,将灵影山逐渐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夏歧不忍心跟上去见证后来发生的事,在原地垂眸思忖。
几息后,一滴温热的水忽然落在他的面颊上。
下雨了?
他犹疑一抹,指尖猩红。血腥味先是从指尖散发,顷刻便从四周包裹而来。
与此同时,旷野响起一阵愤怒而震颤耳膜的龙吟,令他猛地心悸。
他瞳孔一缩,忙抬头看去,只见整片沉星海的天幕变得乌云滚滚,暴雨兜头倾来。
一隻巨大而威势逼人的黑龙正盘桓于灵影山上空,周旋在诸多训练有素的契兽之间,粗壮龙身在术法偷袭中露出深可见骨的伤痕,血随着雨水染红了灵影山的万物。
夏歧眼中浮上血气,身形已至黑龙身旁,潋光携着盛怒化为的滔天杀意,不断朝着凶残无比的契兽与十方阁弟子挥去,剑光却穿透了他们,隻堪堪割裂了雨幕。
他红着眼不管不顾地砍了片刻,身影始终拦在巨大龙身前,耳边不断传来阵阵悲怒而痛苦的龙吟,他却挡不住任意一道没入龙身的术法。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黑龙蔚蓝眼眸的光泽渐黯,握剑的手青筋凸起。
将黑龙不断置之死地的那一道道伤痕,仿佛也划在了他的心上……
恨不能替对方承担。
他终是万念俱焚,满脸冰冷雨水,向着垂死的黑龙伸手,摸向百年前的虚影:“柏澜……”
寒冷似乎能渗入骨髓,夏歧在漫天冷雨里颤抖着阖眼。
再睁眼时,他伫立在暴雨如瀑中,周身尸体堆积成,血流成河。
偌大天地间尽是死去的生灵,只有一名持剑的男子慢慢走着,雨水衝刷着玄色衣袍上的血渍,猩红蜿蜒了来路,对方却浑然不觉,只是在仔细看着四周惨死的族人,好似想将他们铭刻在心。
夏歧才从黑龙被猎杀的崩溃中醒来,忙向那道熟悉的人影跑去,急声唤道:“柏澜,清柏澜……”
那道玄色身影竟也停住了,转过身来看他,露出了锋利冷俊的面容,以及泛红眼白里含着的仇恨悲怒。
雨水爬满了夏歧的脸颊,他来不及细想其他,扑进了清宴的怀里,紧紧抱着他,心疼得眼眶发红。
“柏澜,柏澜……别怕,我来了。”
几息后,他被轻捏下巴,被迫抬起头。
对方满是鲜血的拇指抚摸过他的脸颊和唇,那双蔚蓝眼眸也像被猩红浸透,尽是沾染血气的冰冷锋利,刺得他难过得眼眶一酸。
“……你也看到了,云章的人,当初是如何对待灵影山。”
说罢,玄色身影俯身慢慢凑近他,目光落在他因鲜血而艳丽的唇上,像是想念极了他的呼吸,低沉的声音有些沙哑,“阿歧……阿歧,我好恨,帮我一起杀光他们……杀光云章所有人……”
夏歧本是沉在心疼担忧里,也期待这个亲吻来安抚彼此心神,然而对方这句话犹如一抷冰水,让他蓦地清醒。
他迷蒙的目光慢慢冷却,平静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你不是他。”
清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在阿歧眼中,我便隻该是清正无私,沾染不得一点污泥的人?”
夏歧没有避开对方含着薄怒的逼视目光:“不,我的道侣无需清正无私,也并非沾染不得污泥,只是他肝胆皆冰雪,即便身陷淤泥,也不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选择。他不是邪祟能妄自揣测的人。”
话音一落,面前的人与幻境都立马崩塌。
周身再没有晴空或是雨幕,依旧是他最开始进入的迷雾与满地白骨。
想必那一日已然刻进灵影山所有冤魂的骨血之中,永世难忘,怨气化瘴,困住他们,也困住来者。
而玄衣殊琅……是冤魂们期待万妖王成为的模样么……
亲眼见证过百年前的苦难,夏歧心里更为焦急担忧,加快脚下速度,往大殿奔去。
前尘劫
与夏歧作为旁观者陷入瘴气幻境不同,关于那一日,清宴身临其境回到殊琅身上,重新经历着那段故乡被血洗的劫难。
灵影山妖修灵兽众多,并不是没有与十方阁一战的能力。
这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