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奉闷热的夜晚无端吹来一阵寒冬朔雪,剑气携着刺骨凌厉雪风,所到之处,空气也凝结成刺刃冰棱。
压着苏群云的剑锋不退反进,蕴着极冷霜息的雪亮剑锋如寒冰锻造,顷刻便有刺骨冰霜蔓延至他的手上,凝结禁锢住。
苏群云睁大眼,用力一格,身形退出数丈。
与此同时,他周身的断肢残骸与满地鲜血顷刻崩塌,化为漫天纸屑,被剑气扬得纷纷洒洒,宛若一场诡异缤纷的雪。
他指尖一抹肩头沾染着稀薄生者气息的纸屑,竟与空中的万千纸屑气息不同……
而早已崩塌的大阵迅速搭建,万千铭文流转聚集,却不再是守卫百姓,隔绝魔气的隐蔽庇护所。
诛杀邪魔恶鬼的法阵层迭,搭建成一个牢不可破的囚笼,想必是为他准备的。
三个门派的弟子不知从何处钻出,调配有素地齐齐斩向八隻魔妖兽。他们依仗着法阵中量身订做的增强铭文,剑锋所到之处,魔气退散。
每个门派可各为一阵,联合起来又化为一个势不可挡的大阵。各自斩开前路,又相互配合得当,四周的八隻魔物顷刻便被牢牢牵製住。
上当了。
苏群云蹙眉抬眸,见三位本该进入驻地的掌门凛然立于三个方位,方才与他过招的猎魔人门主眉目冷淡,宛若染着霜息,正松散提着剑,眉梢挂着不耐。
“你真慢。”
苏群云冷冷嗤笑出声,才明白过来,进入驻地的三位掌门,以及被黑焰焚烧殆尽的百姓与弟子,都是不知何时掉包的纸人。这些纸人用秘法制作,被心思缜密地注入了原主的生息与灵气,短时间内鲜活得宛若本人。
知道幻境糊弄不了他,才用了这个方法。
而他以为成功潜入的魔种,想必早已被製服。
他看了一眼周围光亮大盛的结界壁,紧紧咬牙一笑,法阵中竟有着置换铭文——竟然是将整个法阵中的生灵,与另一个法阵中的事物瞬间置换,难怪做得悄声无息,不留一丝痕迹。
这番布局缜密无缺,想必对方早有筹谋。
而且,夏歧的修为怎会短时间内涨得这般快?
苏群云面上虽还是从容不迫,眼底的散漫却消失了。
夏歧见已经把苏群云生擒包围圈中,四周法阵完好,还有清宴与闻雨歇,这厮定插翅难飞。
不由问出最担心的事:“苏菱在何处?”
庇护所边,八隻巨兽在弟子的围剿间逐渐虚弱,濒死的怒号连连,白衣少年却充耳不闻,不紧不慢,言辞尖锐:“死了。”
夏歧蓦地沉眉,眸中厉色一显,便听隔壁方位的闻雨歇急急出声问道:“……阿云,师父到底在哪?”
苏群云正垂眸神色莫辨,听到这声熟悉的轻唤含着薄怒,只是眸光一暗,又像不敢看去一般。
顿了几息,才侧过头苦涩一笑。
“……师姐,多年未见,你也要对我刀剑相向吗?”
闻雨歇慢慢握紧刀柄,艰难阖上眼,睫毛一颤便又睁眼,泛红的眼睑蕴着冰冷肃然:“阿云,你已经伤害了太多生灵,趁早收手。”
苏群云似被那双熟悉眼眸中的疏远失望灼到,他如同一个被训话的小孩,低落垂下头,却神色倔强。
“师姐,我会留你一命。”
话音一落,夏歧敏锐察觉到什么,潋光顷刻出手。
另外两人也不慢,三人齐齐提剑,身影一闪,劈向苏群云周围倏然激射出的暴烈魔气。
雪亮刀光剑影将魔气一挽,剑刃翻转间,魔气被绞杀殆尽。
而四周原本快要消散的八隻巨兽忽然震声咆哮,像是听到号令一般,身影一晃,转眼间分裂出更多巨兽——这些巨兽并非是妖魂所化,而是魔气凝结成型,只要魔气不散,便可以分化出更多。
顷刻之间,庇护所中兽影重重,魔气衝天。
好在法阵将魔物尽数关在其中,压低了魔物的修为,弟子们随之迅速变换阵型,又牢牢牵製住乱窜的巨兽。
苏群云身上蜿蜒出道道藤蔓般的魔气,如有实质,不断向三人挥舞着袭来。同时凌空缓慢一抓,魔气从五指涌出,在眼前形成根根琴弦。
纤细白嫩的手指一抹琴弦,四周空气如被攥紧,嗡然筝鸣,魔气顷刻化为千万利刃,所到之处,万物腐蚀,也朝着三人激射而来。
夏歧剑刃轮转不休,向着苏群云不进反退,却忽然听到一声痛苦闷哼。
漫天锋利的魔刃随之一滞,倏然消散。
他愕然抬头,是载川早已朝着苏群云利落劈下,狰狞伤口从脖颈蔓延到另一侧的胸膛,剑峰所到之处覆盖了每一个命门,不留一点生还余地。
载川太快太锋利,方才甚至没察觉到一点杀意。
苏群云喉间涌出鲜血,面上不可思议的震惊淡去,露出一个诡异微笑,如破损的蝴蝶般坠落,跌入沉黑的魔气中。
夏歧一愣,闻雨歇瞳孔一缩,面色惨白地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