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结界顷刻将侵入者烧为灰烬,奈何黄泉水汹涌不退,冤魂散了又重聚,不断撕扯着他的魂魄。
他不知如今是什么情况,只能捱着越来越烈的疼痛,紧紧护着怀里的妖丹……
清宴将妖丹给他,定是想赌一个渺茫希望,还好他没有把妖丹加入聚魂灯中,若是清宴有恙……他会比死了更难受。
而此时他也知道,只要吞下妖丹,就能免去痛苦漫长的煎熬,彻底走出这里……
但他不愿。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到达顶峰,他再次昏死过去。
暴雨是从南奉开始蔓延的,云章各地纷纷陷入倾盆暴雨。
连终年飘雪的霄山也如同天幕漏了,已然下了一天一夜。
沉寂了百年的沉星海如同沸腾一般,浓雾翻涌,兽吼震天,海浪汹涌袭来,卷着无边黑焰。
黑浪已然漫至霄山城墙门,又跌落门前深渊,但防御结界已经染上了黑焰,铭文正被侵蚀。
而袭击防御结界的魔物更为猖獗。
霄山驻地中,早在沉星海异常时,清停云便嗅到了非同寻常的气息,与七使一起便把霄山所有人转移进清宴搭建的庇护所中。
如今雨水积到齐膝深,罡风大作,万物齐颤,几名黑斗篷正在四处搜寻,反覆探寻漏下的人和灵兽。
周临浑身湿透,胸前衣襟中兜着一隻刚捡起的颤巍巍狸猫,已用术法挡住雨。
他踏入墓地,想要最后巡视一圈,探查有没有被雨水衝到此地的灵兽。
暴雨百年难遇,雨水像是沉星海倒倾,嘈杂雨声宛如有千军万马奔过,大地震颤不休,当真灭世一般。
他神识一扫,察觉墓地某处有异动,忙疾步穿过风雨,停在一块墓碑前。
他一愣,那是现任门主……也是昨天刚刚陨落之人的墓碑。
这些墓碑是早就立好的,猎魔人倒是不忌讳谈及死亡,还有人提前为自己选一个喜欢的位置,待陨落后,同门会把影戒放入其中。
他沉默站了片刻,才去寻墓碑后闹出动静的灵兽。
他俯身弯腰,就在此刻,一隻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蓦地伸出,紧紧抓住墓碑上沿。
饶是见惯魔物邪祟的猎魔人,也被这惊悚一幕惊得寒毛一凛,往后仰去。
衣襟里的狸猫也惊声尖叫,一爪子糊在他的脖颈上,他在疼痛和震惊的双重刺激下猛地抽出剑——
苍白手背青筋鼓起,像是在勉力站起来,扶了好几次墓碑,也使不上力。
周临听到一声无奈叹息,有几分熟悉之感,心下有了个离谱猜测,忙绕过墓碑。
闪电划过,天地间亮如白昼。
只见原本还未堆上土的空荡荡墓里,一人未着寸缕,正坐了起来,湿漉漉的长发覆盖了单薄纤瘦的身子,肌肤苍白得不似人类。
察觉他僵在原地,那人缓慢抬头看来,露出被雨水洗得澄澈的双眼,活像个索命的水鬼。
那冻到发紫的嘴唇微动,没有声音,却能辨识是——
“拉我一把,卡住了。”
此人正是昨日据影戒传信所说的,死得不剩尸骨的霄山门主。
周临活见鬼一般,睁大眼看着眼前的荒唐景象,毕竟昨日霄山连丧钟都敲了。
但震惊之余,却暗中颤抖着松了口气。
暴雨嘈杂,不断猛烈衝刷在夏歧身上,他没有半分不耐,缓慢环顾过四周熟悉景致。
他慢慢握紧拳头,又倏地松开。
……回到人间了。
死而复生的欣喜还未持续片刻,他又被眼前之人气得一口气卡住。
这周临以前拽得二五八万,成天找茬切磋,不带重样,现在手脚像是没被驯化过,同手同脚过来扶他,他正打算借力,撑起不太利索的新身体,这厮烫到似的立马撒手。
他猝不及防跌回坚硬的墓里,刚刚长齐全的身体疼痛余劲尚在,敏感得不行,这一摔磕得他一阵龇牙咧嘴,痛上加痛,险先再次被送走。
奈何新身体虚弱得很,撑不起骂人那口气,只能在心里把周临问候了个遍。
几息后,他见缺德周临紧绷着一张脸,用芥子里掏出的衣服将他严实包裹住,才把他搀扶起来,还上了挡雨术法……
行吧,也算有点良心。
夏歧冷得浑身打颤,极为不适,迷茫片刻,才发现他不仅畏寒,还灵力尽失,神识全无。
不仅如此,他失去了潋光,任何芥子都没了,影戒也不在……
看着满天地把他困住的暴雨,他终于察觉,自己如今和凡人没有差别。
但是……
他竟然真的再次醒来,逃过了死亡。
在出发去南奉前,他背着清宴,威逼利诱了霄山大夫,两人一齐找来诸多违禁术法,拚拚凑凑组合成一道禁术。
其中的聚魂术法,本是想把陨落后的破碎神魂聚拢回霄山墓地。
想必死亡的瞬间,魔焰也摧毁了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