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毓下班回来的时候,贺琰仍呆坐着发呆。夜色浓郁,夏毓先是疑惑怎么不开灯,再是闻到一股铁锈的味道。连忙打开玄关处的灯,未脱下的鞋原来正踩在血水里。
瞳孔微缩,夏毓顿时皱了眉,朝着客厅的方向大声质问道:“你又做什么了?”
没有回应,一滴一滴的、未来得及清理的血滴落在地板上,有的干涸陷入进地板缝隙,有的连珠成线,消失于客厅处的沙发下。
夏毓换上拖鞋,提着手里的包便一把扔过去砸到贺琰的脑袋上,“这才过多久,你就又开始犯病了是吗?!”
贺琰还是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胳膊——被处理过的、绑上纱布的胳膊,还能看见在中央处洇散开的一片显眼血红。夏毓见此,又将他的胳膊扯过来,“怎么弄的?”
贺琰终于有了反应,“……哥哥弄的。”
夏毓顿时没了方才的愤怒,喃喃自语道:“我就说你怎么可能不欺负人?你对他做什么了?打他了吗?还是想要杀了他?”
手指颤抖着收紧,“不该信你的鬼话,你一直都在犯病,怎么可能说好就好了……”
贺琰只回应道:“我没病。”
“你活该。”
夏毓却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还疼不疼?”
贺琰摇头,“没事的,妈妈。”顿了顿,“我没有欺负他,我真的没有欺负他,我只是……”
只是什么呢?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披了层正常人的壳子太久,忍受这个无趣的世界太久,本来以为这辈子或许就这样过去了——偏偏阮玉出现了。
母亲常说他不正常,脑子不清醒,做的事情也时常叫人匪夷所思,可即便如此,以前的时候,母亲也不会这样担心他“犯病”。现在真的担心不过是因为阮玉太乖,他太坏了。
可是没办法啊。
看到太美好的、积极向上的东西,总忍不住产生施虐、占为己有的想法。上一个让他产生这类想法的人,已经没了。母亲是在担心这个吧。
担心他欺负人,欺负过头了。
阮玉就会跟那个人一样死了。
母亲花了不少精力跟关系,压下了这件事。
贺琰都知道。
现在,夏毓说要带他去医院,他却摇了摇头表示不用,胳膊处被划的伤口不大,也没有多深,他只觉得脑子从未如此清醒过,自己恶劣的本性原来从没有在阮玉面前掩饰过。
他原来……这么想将阮玉占为己有。
不久前询问过孙歧这个狗东西,怎么干男人。孙歧当时抽着烟嗤笑:“干男人啊,肛交啊。”
那干不男不女的呢?
真是奇怪,高中生的脑子里该装这些东西吗?
但释放欲望的缓解方式太过局限——贺琰思索了半天,又开始想自己是否该像阮玉一样,压抑本性多做几套卷子,多学多问,当老师眼中的好学生,装成懵懂、对生殖器官、情欲字眼只剩下书本上的刻板印象的好孩子。
可他从小到大就不是好孩子啊。
他喜欢欺负人。
说是欺负人似乎都轻了。
自己的体内似乎藏了一只怪物,每天叫嚣着去伤害别人——他不止一次做过这种梦。
梦见自己攥紧拳头砸进对方的脸庞,对方的脸庞也在一直变化:先是一团看不清的黑雾,再变成那个已经死了好久的男学生,瘦削的身躯,惨白的、杂糅着各种淤青的脸庞,这个人在哀嚎、哭叫、求饶、下跪,一直重复着“对不起”。这个人其实也没做什么罪大滔天的事情,他也不是在教训一个坏孩子。他只是听着对方的求饶,只是觉得自己怪兴奋的——过去十几年里都无法比拟的兴奋感。看不惯对方娘里娘气的微长头发,于是抓着对方的头发撕扯着往墙上砸,又连续好几下,听着对方的嗓音逐渐嘶哑无力,再到眼眸里逐渐涣散的光——接着,这张脸便猝不及防地变成了阮玉。
也由此,一个惊醒过来。
这是第一次见到阮玉后做的梦。
浑身冷汗,他勃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