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务之急,是要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林旭是跟踪徐建东一个手下来到附近的,他怀疑他们在城中村的一栋楼里制毒,好巧不巧有两个派出所的片儿警发现他鬼鬼祟祟的,嚷嚷着就上前质问,一嗓子把里头的人也惊动了,最后两拨人一起追他。
乔三手里的夜场遍布大半座城,除了明面儿上的合法生意,还会卖些软性毒品,但货都是从外边儿运进来的,且这些事不经徐建东的手,估计是他眼红这块儿利润大,所以自作主张偷偷摸摸的做,想分杯羹。林旭不确定,还要继续查。
永宁街道路两旁,熙熙攘攘挤满了旧建筑物,灰扑扑的外墙像是蒙了一层烟尘。林旭默声向前,步子迈得很大,程云清一路被他牵着手腕,小跑着才勉强跟上。
夜风拂过脸颊,人来人往俱都模糊成抽象的背景。
两人来到街边打了辆出租车。
坐进后排时,程云清还觉得有点恍惚,垂在大腿上的手腕仿佛还残留着林旭掌心的余温,怎么次次见他都像是做梦一样,仿佛冥冥之中有只手将她折迭到平行空间,与她现实生活产生了强烈的割裂与反差。
说来奇怪,理智告诉程云清,她应该拒绝,甚至远离,可行为却像是脱离大脑下达的指令,一发不可收拾,朝着脱离正轨的方向狂飙。
程云清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她安慰自己,不就是一起吃个饭吗?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昨天晚上人家还奋不顾身地舍命相救过你。
也不知道他背上的伤怎么样了?
思及此,程云清侧眸瞥了林旭一眼,昏暗的车顶灯下,他的鼻梁刀锋一样高挺,但面上没什么表情地坐在那里,大概还是疼,始终脊背挺直与座椅靠背保持着寸许的缝隙。
察觉她观察的目光,林旭转过脸,好整以暇地征询问:“吃顺德菜可以吗?滨江路上有家大排档还不错。”
程云清不挑食,平时工作忙时经常饥一顿饱一顿,“都行。”
林旭便将具体地址报给了司机。
开始这段路塞车严重,时不时窜出非机动车和行人,还有人蹲在路边洗漱的。这位的哥明显脾气也躁,一直非常不耐烦地狂按喇叭。
见状,林旭抬手轻拍了副驾驶位,笑道:“大哥,调个广播听听吧。”
司机听出来他在变相提醒,从后视镜向后排看了一眼,没多说什么,抬手按开了车载广播,熟悉的旋律流泻而出。
程云清恍然,是刚才在玉石摊前听到的那首老歌——
双双的背影,又泛起昨天的邂逅。相识纷飞雨中,但爱恋流逝像风。
他这样解决问题的方式,是能装出来的吗?程云清完全没办法将他和无恶不作的黑社会联系在一起。
这间档口毗邻江边,是半露天的,外面已经摆了十几张桌子。嘈杂的声浪喧嚣,推杯换盏声不绝于耳。
食物的香气在空气中积累到饱和,四溢飘散,程云清有些饿了,忍不住用力吸了下鼻子,就听林旭促狭问:“香吗?”
程云清没答,跟着他往里面走,最后在靠近门口的一张木桌前落座。
“有什么忌口的吗?”林旭推过来一张塑封的菜单。
程云清说:“没有忌口,你点吧。我之前从来没来过这里,没想到这么热闹。”
林旭没勉强她,起身朝服务员熟练地报了几个特色菜,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回身时,正好撞上程云清流连过冷柜的目光,里面原本摞满了红豆双皮奶和冰镇甘蔗汁,现下已经卖空了三分之一。
林旭走过去,打开取了一盒双皮奶和一瓶甘蔗汁,递到她面前。
程云清一怔,说了声“谢谢”,然后不自然地低了低头。她只觉得自己好像是透明的,所有想法和念头都能被林旭一眼看穿。
餐具都是不锈钢的大铁盘,但味道确实好,明火现炒,锅气十足,和程云清平时吃到的那些都不太一样。尤其是烤猪颈肉,老板娘端上来时还特意提醒要裹着番薯一起入口,两种不同层次的酥脆口感碰撞堆迭,意外的和谐。
林旭吃相很好,进食速度却快,不多时就撂了筷子。见程云清像是也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忙笑说:“你继续吃,我习惯了,吃饭吃得快,如果按你的速度换算下来,最起码还要再吃半个小时才行。”
说完,拿了一副新筷子,将膏蟹蒸肉饼里不太好入口的部分全部拆出来,“老板的拿手菜,你尝尝。”
程云清少言,大部分时候都很安静,只是偶尔搭话。林旭大喇喇地抻开胳膊搭在塑料圈椅靠背,嘴角上扬地看着她。
温煦的江风吹过,原来夜晚可以这样平静而温柔。
饭后,两人似乎都有些意犹未尽,从档口到路边还有一段距离,就这样边走边聊好像也不错。
林旭从收银台抓了两颗清口气的薄荷糖,拆开丢进嘴巴里一颗,将另外那颗递给了程云清。
她愣了下才接过来,也许是想多了,她总有种被暗示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