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在虫巢倒数第二层屏障前的虎刀类卫兵抬头,巢穴里久久没有工虫补进,破碎自然没有修补,他能通过巢壁上的洞望到天空。
他的脖子一凉,闪着寒光的双刀外骨骼松垮在身侧,庞大的身躯被什么人用脚踩踏着背,扑在地上震碎出细屑。
割掉的头颅飞舞旋转,还未中断的视界也在摇晃。
在所有的五感褪去之前,那颗头仿若被一团轻云抱住,愈发昏暗的视线中倒映出一张冷淡的脸。
那双眼睛像几十年前还能在天空上看到的清河星系。
如朝露仙雾,脆弱迷离。
更像虫巢深处的……
魅惑的香气是最后的余味。
断头的尸体上,粗硕的指头颤动着,好像也通过中断的嗅觉,闻到了那股残留的滋味。
宁挽朝手中托着那枚头颅,指尖拂过高等虫族和人族无差的眼皮。
“抱歉。”他的目光怜悯可惜,将对手掌来说硕大的头颅放在地上,转身往虫巢第二层的地区走去。
母皇很久没有生产虫卵,巢穴里已经几十年没有新生虫族了。
每一只虫族的死亡,都是在让他们这个种族更加衰弱。
不出意外的话,虫族是不会反叛母皇的,偶有这样突变的虫族,也会被重重守卫的士兵清扫。
虫族崇敬爱戴着巢穴深处的虫母,从出生时便刻在身体的血脉里。
就算对方无比任性,要拖着所有虫子一起死去,让整个种族消失在星空之中。
宁挽朝就是那个意外。
或许是虫母也变得虚弱,对虫族的影响力衰减许多,当宁挽朝下定决心要反叛进入虫巢深处时,竟然也有不少虫族愿意追随。
宁挽朝的轻甲从背部张开,露出雪色的背脊,深凹的脊线向下,却忽地变成了更深的颜色。
他的外骨骼藏在尾椎里。
蝎尾一般串珠的肢体比起伤人时弹出的迅捷,收起来却比较缓慢。
乌黑的甲壳与宁挽朝的发丝同色,圆润光洁的尾尖支出一截尖刺,比虎刀类虫族的外骨骼看起来还要亮。
雪亮的尖凝出一颗水珠,带着艳丽阴狠的猛毒,与那张高山新雪似的脸半点都不匹配。
如果刚才割不下那名虫族的头,剩下的毒也会瞬息杀掉对方。
反叛者占领了虫巢最深处前的最后一道屏障,尽管他们只有三四十名成员。
靠虫海战术纵横星空的种族已经衰败成这样了。
宁挽朝的身影叫几十名追随者骚动,立马被赶到的同伴围在中间。
虽然劲瘦高挑,两条腿迈开又细又长,宁挽朝看起来倒是比所有成员都要娇小,眉目是一种血脉等级一看就很高级的精细。
腥甜的血气不影响进度汇报,所有虫族低着头,生怕冒犯了面前的头领。
他们的目光只能瞧见一截尖俏的下巴,而后那截下巴又悄然溜走。
“13号入口攻破!”刺甲类虫族汇报着,眼睛顺着丝丝缕缕的发丝落到宁挽朝轻薄的颈肉上。
细细的,出落了一枚突起的骨节,有种克制的矜持。
宁挽朝点头,走到下一个虫族面前。
对方抬头,视点顶在乌木似的发顶,浓色的发旋卷出稠密的丝,顺势而下,飘忽地垂坠在宁挽朝的额头。
他的心神一时间开始恍惚,难以忍耐的保护欲滋生而出。
即使只是那双脚踩到地上的碎石,也会有种惊惶之感,想要伸出肢体去垫在其下,生怕细碎的石子硌到了对方的足掌。
可是并不需要。
临到汇报的虫族生出刺骨的失落,胜过输掉对赌决斗。
“到你了。”宁挽朝的表情很冷,但眼尾却勾挑着,流出一段无意识的清妩。
丰润的唇画在脸上,那团红色似乎是擦了口脂再用指头晕抹开,过了唇线也溢出粉意。
细弱的天光洒下来,他赤裸出来骨肉宛如白瓣,似乎是站在白炽灯下被聚照着。
如果在场的虫族里混着人类,或许会说。
宁挽朝长着一张极度惹人怜爱,如梦似幻的脸。
这名看起来脆弱易折的虫族就是反叛者的头领。
只要跟随着宁挽朝,他们就能攻入虫巢深处,才有可能找到重振虫族的最后机会。
确认无误后,他们整队来到新占区的中心,与通往中心点的入口保持一段距离。
休整过后,明天会按例排出侦查员,去查探最深处的排兵情况。
宁挽朝有些心神不宁,他频频望着最深处的方向。
精神奇异地抽离着,像是要越过千米的间距,进到虫巢的最深处。
仿佛那才是他的家。
宁挽朝藏在尾椎的外骨骼躁动着,叫那弯细长的眉蹙起。
他压下异样的情潮,以为那就是几乎没有感受过的,所谓虫母的精神影响。
忽地,宁挽朝感觉到腰腹古怪的饱胀